<b>梁高祖武皇帝 大同三年
(丁巳 公元537年)
〔南朝〕[/gn]
〔南朝〕
春,正月,上祀南郊,大赦。
春季,正月,梁武帝在国都的南郊祭天,大赦天下。
东魏丞相欢军蒲坂,造三浮桥,欲度河。魏丞相泰军广阳,谓诸将曰:“贼掎吾三面,作浮桥以示必度。此欲缀吾军,使窦泰得西入耳。欢自起兵以来,窦泰常为前锋,其下多锐卒,屡胜而骄,今袭之,必克。克泰,则欢不战自走矣。”诸将皆曰:“贼在近,舍而袭远,脱有蹉跌,悔何及也!不如分兵御之。”丞相泰曰:“欢再攻潼关,吾军不出灞上,今大举而来,谓吾亦当自守,有轻我之心。乘此袭之,何患不克!贼虽作浮桥,未能径度,不过五日,吾取窦泰必矣!”行台左丞苏绰、中兵参军代人达奚武亦以为然。庚戌,丞相泰还长安,诸将意犹异同。丞相泰隐其计,以问族子直事郎中深,深曰:“窦泰,欢之骁将,今大军攻蒲坂,则欢拒守而泰救之,吾表里受敌,此危道也。不如选轻锐潜出小关,窦泰躁急,必来决战,欢持重未即救,我急击泰,必可擒也。擒泰则欢势自沮,回师击之,可以决胜。”丞相泰喜曰:“此吾心也。”乃声言欲保陇右。辛亥,谒魏主而潜军东出,癸丑旦,至小关。窦泰猝闻军至,自风陵度。丞相泰出马牧泽,击窦泰,大破之,士众皆尽,窦泰自杀,传首长安。丞相欢以河冰薄,不得赴救,撤浮桥而退,仪同代人薛孤延为殿,一日之中斫十五刀折,乃得免。丞相泰亦引军还。
东魏的丞相高欢把部队驻扎在蒲坂,建造了三座浮桥,准备渡黄河。西魏的丞相宇文泰把部队驻扎在广阳,他对手下的各位将领说:“贼兵从三个方向牵制我们,又建造了浮桥来表明他们一定要渡河,其实他们的用意不过是想在这里牵制我军,使窦泰得以西进。高欢自从起兵以来,窦泰经常充当他的先锋,手下有许多精锐的士兵,他们打了几次胜仗以后已变得骄傲起来,现在要是进行袭击的话,一定能够打败他们,而打垮了窦泰,高欢就会不战而撤逃。”各位将领都说:“贼兵就在近处,我们舍弃近处的敌人而去袭击远处的,假如出现失误,那就后悔莫及了!不如分兵抵御他们。“丞相宇文泰又说道:“高欢第二次攻打潼关的时候,我们的军队始终没有离开灞上,现在他们向我们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会认为我们当然也要作自我防守,由此产生轻视我们的心意,借这个机会袭击他们,还怕不能取得胜利吗?贼兵虽然搭起了浮桥,但还不能径直渡河,用不了五天,我将一定捉住窦泰!”行台左丞苏绰、中兵参军代州人达奚武也认为宇文泰的话很有道理。庚戌(十四日),丞相宇文泰返回长安,各位将领中有同意宇文泰意见的,也有不同意的。丞相宇文泰先不提自己的计谋,而是找到担任直事郎中的侄子宇文深,问他有什么打退敌军的办法,宇文深回答说:“窦泰是高欢手下骁勇的将领,如今我们的大军要是攻打蒲坂,高欢坚守不出,窦泰前来救援,那么我们就会出现里外受敌人威胁的局面,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不如选出一支轻装的精锐部队悄悄地从小关出去,窦泰性格急躁,必定要来同我们进行决战,而高欢老成持重不会立即救援,这样的话,我们迅速出击窦泰,就一定能够捉住他。捉住了窦泰,高欢的进攻自然就被阻止,我们再调过头来袭击他们,就一定可以取得胜利。”丞相宇文泰听了之后说道:“这也是我的想法。”于是他就声称要保住陇右地区,辛亥(十五日),拜见了西魏文帝后悄悄地带领部队从东面出去了,癸丑(十七日)早,到达潼关左方的小关。窦泰突然听说大军来了,便从风陵渡河。丞相宇文泰出兵马牧泽,攻击窦泰,打得他一败涂地,全军覆没,最后窦泰自杀了,宇文泰叫人把他头颅送到了长安。东魏的丞相高欢因为黄河上的冰太薄,无法赶去救援,只好拆除浮桥撤退,仪同代州人薛孤延担任全军后卫,一天之内连续激战,砍坏了十五把战刀,才得以撤回。西魏的丞相宇文泰也率领部队返回长安。
高敖曹自商山转斗而进,所向无前,遂攻上洛。郡人泉岳及弟猛略与顺阳人杜窋等谋翻城应之,洛州刺史泉企知之,杀岳及猛略。杜窋走归敖曹,敖曹以为乡导而攻之。敖曹被流矢,通中者三,殒绝良久,复上马,免胄巡城。企固守旬馀,二子元礼、仲遵力战拒之,仲遵伤目,不堪复战,城遂降。企见敖曹曰:“吾力屈,非心服也。”敖曹以杜窋为洛州刺史。敖曹创甚,曰:“恨不见季式作刺史。”丞相欢闻之,即以高季式为济州刺史。
高敖曹从商山边战边进,一路所向无敌,于是他就攻打上洛。本郡人泉岳和他弟弟泉猛略,还有顺阳人杜窋等密谋翻城出去响应高敖曹,洛州刺史泉企知道了这一情况后,杀了泉岳和泉猛略。杜窋逃跑后归附了高敖曹,高敖曹以他为向导攻打上洛。高敖曹中了流箭,射穿身体的有三支,他昏死过去很久,醒来后骑上马,没有穿戴盔甲就巡视全城。泉企坚守了十几天,他的两个儿子泉元礼、泉仲遵奋力战斗抵抗敌人的进攻,后来泉仲遵的眼睛受伤,无法继续打仗,于是上洛城陷落了。泉企见到高敖曹时说;“我是没有力量而屈服,不是心服。”高敖曹任用杜窋为洛州刺史。高敖曹的伤势很重,他说道:“遗憾的是我见不到我的弟弟季式当刺史了。”丞相高欢闻讯之后,立即任命高季式为济州刺史。
敖曹欲入蓝田关,欢使人告曰:“窦泰军没,人心恐动,宜速还。路险贼盛,拔身可也。”敖曹不忍弃众,力战,全军而还,以泉企、泉元礼自随,泉仲遵以伤重不行。企私戒二子曰:“吾馀生无几,汝曹才器足以立功。勿以吾在东,遂亏臣节。”元礼于路逃还。泉、杜虽皆为土豪,乡人轻杜而重泉。元礼、仲遵阴结豪右,袭窋,杀之,魏以元礼世袭洛州刺史。
高敖曹想要进入蓝田县,高欢派人告诉他说:“窦泰全军覆没,人心恐怕会有所浮动,现在你应该迅速返回,道路险峻,贼兵势大,你独自脱身就可以了。”高敖曹不忍心丢下大家,经过奋力拼杀,终于带着全部人马回来。他让泉企、泉元礼跟着自己,泉仲遵因为伤势严重没有让他同行。泉企曾经暗中告诫两个儿子:“我这一辈子剩不下几年了,以你们俩的才能,足以建功立业,你们不要因为我在东魏,就缺少做臣子的气节。”泉元礼在途中逃了回去。泉企、杜窋虽然都是本地豪强,但是乡里人都轻视杜窋而尊重泉企。后来,泉元礼、泉仲遵兄弟暗中联络一批豪门大族,袭击杜窋,并且杀掉了他,西魏就让泉元礼一家世袭洛州刺史。
二月,丁亥,上耕藉田。
二月,丁亥(二十二日),梁武帝在藉田耕作。
己丑,以尚书左仆射何敬容为中权将军,护军将军萧渊藻为左仆射,右仆射谢举为右光禄大夫。
己丑(二十四日),梁武帝任命尚书左仆射何敬容为中权将军,护军将军萧渊藻为左仆射,右仆射谢举为右光禄大夫。
魏槐里获神玺,大赦。
西魏的槐里县得到一块神玺,文帝下令大赦天下。
三月,辛未,东魏迁七帝神主入新庙,大赦。
三月,辛未(疑误),东魏将七位已故皇帝的灵位移进了新庙,大赦天下。
魏斛斯椿卒。
西魏的斛斯椿去世。
夏,五月,魏以广陵王欣为太宰,贺拔胜为太师。
夏季,五月,西魏任命广陵王元欣为太宰,贺拔胜为太师。
六月,魏以扶风王孚为太保,梁景叡为太傅,广平王赞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武川王盟为司空。
六月,西魏任命扶风王元孚为太保,梁景叡为太傅,广平王元赞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武川王元盟为司空。
东魏丞相欢游汾阳之天池,得奇石,隐起成文曰“六王三川”。以问行台郎中阳休之,对曰:“六者,大王之字;王者,当王天下。河、洛、伊为三川,泾、渭、洛亦为三川。大王若受天命,终应奄有关、洛。”欢曰:“世人无事常言我反,况闻此乎!慎勿妄言!”休之,固之子也。行台郎中中山杜弼承间劝欢受禅,欢举杖击走之。
东魏的丞相高欢游玩汾阳的天池时,得到了一块奇异的石头,隐隐约约形成文字“六王三川”。他向行台郎中阳休之询问其意,阳休之回答说:“‘六’是指大王您的表字;‘王’的意思是应该统治天下。河、洛、伊是三条河流,泾、渭、洛也是三条河流。大王您要是接受上天赋予你的使命,终究应该拥有关、洛的大片土地。”高欢听后说道:“世上的人们在没事的时候,都常常说我要谋反,何况听了这番话之后!请你慎重些,不要胡说!”阳休之是阳固之子。行台郎中中山人杜弼乘机劝说高欢接受禅让,高欢举起棒子打跑了他。
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李谐来聘,以吏部郎卢元明、通直侍郎李业兴副之。谐,平之孙;元明,昶之子也。秋,七月,谐等至建康,上引见,与语,应对如流。谐等出,上目送之,谓左右曰:“朕今日遇勍敌。卿辈尝言北间全无人物,此等何自而来!”是时邺下言风流者,以谐及陇西李神儁、范阳卢元明、北海王元景、弘农杨遵彦、清河崔赡为首。神儁名挺,宝之孙;元景名昕,宪之曾孙也;皆以字行。赡,㥄之子也。
东魏派遣兼任散骑常侍的李谐为正使,吏部郎卢元明、通直侍郎李业兴为副使,出使梁朝。李谐是李平的孙子,卢元明是卢昶的儿子。秋季,七月,李谐等人抵达建康,梁武帝接见了他们,并和他们作了交谈,他们都对答如流。李谐等人出门了,梁武帝目送着他们远去后,对身旁的人说道:“我今天可遇上了劲敌,你们这些人曾经说北方没有一个象样的人物,那么现在这几位是从哪里来的呢?”当时,东魏的国都邺城内够得上称作“风流人物”的,要以李谐以及陇西人李神儁、范阳人卢元明、北海人王元景、弘农人杨遵彦、清河人崔赡为首。李神儁的名字叫李挺,是李宝的孙子;王元景的名字叫王昕,是王宪的曾孙子。他们通常都用表字。崔赡,是崔㥄的儿子。
时南、北通好,务以俊乂相夸,衔命接客,必尽一时之选,无才地者不得与焉。每梁使至邺,邺下为之倾动,贵胜子弟盛饰聚观,礼赠优渥,馆门成市。宴日,高澄常使左右觇之,一言制胜,澄为之拊掌。魏使至建康亦然。
此时,南方与北方已经沟通和好,在交往中,务必要让对方夸己方的人贤能,所以奉命出使或接待客人的,必定是精选出的当时最杰出的人,才能门第不高的参与不了这些事情。每当梁朝的使者来到邺城的时候,城内为之轰动,那些高门贵族家庭的子弟都要打扮得珠光宝气,聚集在一起围观,赠送给对方的都是优厚的礼品,宾馆的门口简直变成了集市。举行宴会的日子,高澄经常叫身旁的人看他们,每当有惊人妙语压倒了来使,高澄就为他们鼓掌。东魏的使者到梁朝的建康时也是这样。
独孤信求还北,上许之。信父母皆在山东,上问信所适,信曰:“事君者不敢顾私亲而怀贰心。”上以为义,礼送甚厚。信与杨忠皆至长安,上书谢罪。魏以信有定三荆之功,迁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馀官爵如故。丞相泰爱杨忠之勇,留置帐下。
独孤信要求回到北方,梁武帝允许了。独孤信的父母都在山东,梁武帝问他将去哪里,他回答说:“为君王服务的人不敢因顾念自己的亲人而对君王三心二意。”梁武帝听了认为独孤信很忠义,送给他非常丰厚的礼物。独孤信与杨忠都到了长安,向西魏文帝呈上请罪的文书。文帝认为独孤信有平定三荆地区的功劳,晋升他为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其余的官爵跟过去一样。丞相宇文泰喜爱杨忠的勇猛,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魏宇文深劝丞相泰取恒农。八月,丁丑,泰帅李弼等十二将伐东魏,以北雍州刺史于谨为前锋,攻盘豆,拔之。戊子,至恒农。庚寅,拔之,擒东魏陕州刺史李徽伯,俘其战士八千。
西魏的宇文深劝说丞相宇文泰夺取恒农,八月,丁丑(十四日),宇文泰统率李弼等十二位将领讨伐东魏,任命北雍州刺史丁谨担任先锋,攻打并占领了盘豆。戊子(二十五日),到达恒农,庚寅(二十七日),攻下了该城,捉住了东魏的陕州刺史李徽伯,俘虏了他的八千名士兵。
时河北诸城多附东魏,左丞杨檦自言父猛尝为邵郡白水令,知其豪杰,请往说之,以取邵郡;泰许之。檦乃与土豪王覆怜等举兵,收邵郡守程保及县令四人,斩之,表覆怜为郡守,遣谍说谕东魏城堡,旬月之间,归附甚众。东魏以东雍州刺史司马恭镇正平,司空从事中郎闻喜裴邃欲攻之,恭弃城走,泰以杨檦行正平郡事。
当时,黄河以北地区的各城大多依附于东魏,左丞杨檦自称他的父亲杨猛曾经当过邵郡的白水县令,与那里的一些豪杰有交结,所以请求去游说他们,以便夺取邵郡;宇文泰答应了。杨檦就与土豪王覆怜等人开始起兵,捉住了邵郡的郡守程保以及四位县令,把他们都杀了。杨檦上书请求任命王覆怜为郡守,让王覆怜带着西魏的文告去游说东魏的城堡,不到一个月,归附西魏的城堡非常多,东魏派东雍州刺史司马恭镇守正平,司空从事中郎闻喜人裴邃准备攻打正平,司马恭弃城而逃,宇文泰叫杨檦兼管正平郡的事务。
上修长干寺阿育王塔,出佛爪发舍利。辛卯,上幸寺,设无碍食,大赦。
梁武帝派人修缮长干寺的阿育王塔时,挖出了佛爪佛发和舍利。辛卯(二十八日),梁武帝来到长干寺,设置无碍食,大赦天下。
九月,柔然为魏侵东魏三堆,丞相欢击之,柔然退走。
九月,柔然人替西魏入侵东魏的三堆,东魏的丞相高欢发起攻击后,柔然人撤退了。
行台郎中杜弼以文武在位多贪污,言于丞相欢,请治之。欢曰:“弼来,我语尔!天下贪污,习俗已久。今督将家属多在关西,宇文黑獭常相招诱,人情去留未定;江东复有一吴翁萧衍,专事衣冠礼乐,中原士大夫望之以为正朔所在。我若急正纲纪,不相假借,恐督将尽归黑獭,士子悉奔萧衍。人物流散,何以为国!尔宜少待,吾不忘之。”
行台郎中杜弼发现文武百官中的许多人在位时都贪污公家的财产,就将这一情况告诉了丞相高欢,请他好好管一管。高欢说道:“杜弼你过来,我对你讲吧!天下的官员贪污公家的财物,很久以前就已经成为一种习俗。眼下都督、将军们的家属大多数在西魏的关西地区,宇文黑獭经常对他们进行招抚和引诱,从他们的内心来说,以后是离开还是留在这里都还确定不了;江东地区还有老头儿萧衍,他专门倡导推行儒家礼乐,以致中原地区的士大夫们产生向往之情,认为他那里才是正统之所在。假如我操之过急地整顿法制,不采取宽容态度的话,那么都督、将军们都得归附宇文黑獭,士大夫们全去投奔萧衍,人材都失去了,还怎么成为一个国家呀?你最好暂且等待一段时间,我不会忘掉你的提议的。”
欢将出兵拒魏,杜弼请先除内贼。欢问内贼为谁,弼曰:“诸勋贵掠夺百姓者是也。”欢不应,使军士皆张弓注矢,举刀,按矟,夹道罗列,命弼冒出其间,弼战慄流汗。欢乃徐谕之曰:“矢虽注不射,刀虽举不击,矟虽按不刺,尔犹亡魄失胆。诸勋人身犯锋镝,百死一生,虽或贪鄙,所取者大,岂可同之常人也!”弼乃顿首谢不及。
高欢将要出兵抵抗西魏,杜弼请求先请除内部的奸贼。高欢问他谁是内部的奸贼,杜弼回答说:“就是那些掠夺老百姓的功勋权贵们。”高欢听了没有吭声,转身吩咐士兵们拉开弓,搭上箭,举起刀,握住矛,排成面对面的两行,又叫杜弼从他们中间通过,杜弼吓得浑身发抖,冷汗直流。高欢这才慢慢地告诉他:“箭虽然安在弓上但还没有发射,刀虽然举起但还没攻击,矛虽然握在手里但还没有刺出,你就已经吓得失魂落魄,胆战心惊。而那些立下战功的人身体要和刀锋和箭头打交道,真是百死一生,他们中间有的人确实贪婪卑鄙,使用他们所取的是大处,怎么可以象要求普通人那样要求他们呢?”杜弼连忙向高欢叩头谢罪。
欢每号令军士,常令丞相属代郡张华原宣旨,其语鲜卑则曰:“汉民是汝奴,夫为汝耕,妇为汝织,输汝粟帛,令汝温饱,汝何为陵之?”其语华人则曰:“鲜卑是汝作客,得汝一斛粟、一匹绢,为汝击贼,令汝安宁,汝何为疾之?”
高欢每次向将士们发布命令的时候,常常叫丞相属代郡人张华原宣读他的旨意,要是面对鲜卑人就说:“汉人是你们的奴隶,男人为你们耕作,妇女为你们纺织,输送给你们粮食和绢帛,让你们得到温饱,你们为什么还欺侮他们?”要是面对汉族人就说:“鲜卑人是你们的佃客,得到你们十斗粮食,一匹娋畈臀忝谴蚧鞯腥耍媚忝腔竦冒材忝俏裁椿挂春匏牵俊*
时鲜卑共轻华人,唯惮高敖曹。欢号令将士,常鲜卑语,敖曹在列,则为之华言。敖曹返自上洛,欢复以为军司、大都督,统七十六都督。以司空侯景为西道大行台,与敖曹及行台任祥、御史中尉刘贵、豫州刺史尧雄、冀州刺史万俟洛同治兵于虎牢。敖曹与北豫州刺史郑严祖握槊,贵召严祖,敖曹不时遣,枷其使者。使者曰:“枷则易,脱则难。”敖曹以刀就枷刎之,曰:“又何难!”贵不敢校。明日,贵与敖曹坐,外白治河役夫多溺死,贵曰:“一钱汉,随之死!”敖曹怒,拔刀斫贵;贵走出还营,敖曹鸣鼓会兵,欲攻之。侯景、万俟洛共解谕,久之乃止。敖曹尝诣相府,门者不纳,敖曹引弓射之,欢知而不责。
当时鲜卑人普遍轻视汉族人,但是唯独害怕高敖曹;高欢向将士们发布号令的时候,经常说的是鲜卑话,不过只要高敖曹在队列里,就专门为他说汉话。高敖曹从上洛返回以后,高欢又任命他为军司、大都督,让他统领七十六都督。同时任命司空侯景为西道大行台,与高敖曹以及行台任祥、御史中尉刘贵、豫州刺史尧雄、冀州刺史万俟洛一同在虎牢整顿部队。高敖曹与北豫州刺史郑严祖闲着没事,玩“握槊”游戏,刘贵派人来叫郑严祖,高敖曹没立即放他,还把刘贵的使者用木枷锁住了。使者说道:“用木枷锁上我容易,到您想要给我开枷时就难了。”听到这话,高敖曹就拔出刀来,顺着木枷砍断了使者的脖子,然后说道:“这又有什么难的?”刘贵对此不敢计较。第二天,刘贵与高敖曹坐在一起,外面有人说治理黄河的民工有很多都淹死了,刘贵说道:“只值一个钱的汉人,死就死了吧!”高敖曹一听非常愤怒,拔出刀就向刘贵砍去,刘贵赶紧跑开,返回了营寨。高敖曹下令敲响军鼓,集合部队,准备攻打刘贵,侯景、万俟洛一同劝解了很久,高敖曹才没有发兵。以前,高敖曹曾有一次去丞相府,守门的人不放他进去,高敖曹就拉弓射死了他,高欢知道后也不责怪高敖曹。
闰月,甲子,以武陵王纪为都督益、梁等十三州诸军事、益州刺史。
闰月,甲子(初二),梁武帝任命武陵王萧纪为都督益、梁等十三州诸军事及益州刺史。
东魏丞相欢将兵二十万自壶口趣蒲津,使高敖曹将兵三万出河南。时关中饥,魏丞相泰所将将士不满万人,馆谷于恒农五十馀日,闻欢将济河,乃引兵入关,高敖曹遂围恒农。欢右长史薛琡言于欢曰:“西贼连年饥馑,故冒死来入陕州,欲取仓粟。今敖曹已围陕城,粟不得出。但置兵诸道,勿与野战,比及麦秋,其民自应饿死,宝炬、黑獭何忧不降!愿勿渡河。”侯景曰:“今兹举兵,形势极大,万一不捷,猝难收敛。不如分为二军,相继而进,前军若胜,后军全力;前军若败,后军承之。”欢不从,自蒲津济河。
东魏的丞相高欢统领二十万兵马从壶口赶往蒲津,又叫高敖曹率领三万人马从河南出发。此时关中地区发生饥荒,西魏丞相宇文泰所率领的将士还不到一万人,在恒农吃住了五十多天,听说高欢将要渡过黄河,就带领部队进入关中,于是高敖曹开始包围恒农。高欢的右长史薛琡对高欢说:“西魏敌人连年饥饿,所以这次冒死的危险来到陕州,想要取得仓库中的粮食。现在高敖曹已经包围了陕城,粮食无法再运出去,所以我们只要在各条道路上布置兵力,而不要和他们在旷野作战,待到麦子熟了的时候,他们的百姓很自然地要饿死,这一下我们还愁元宝炬、宇文黑獭不投降吗?希望丞相您不要下令渡黄河。”侯景则对高欢说:“我们眼下这一次出兵,规模非常大,万一不能取得胜利,就很难控制住局面了。不如分成两支部队,相继前进,如果前面的部队得胜,后面的就全力支持;如果前面的部队失败,后面的就顶替它上去。”高欢没有听从他们的劝告,从蒲津渡过了黄河。
丞相泰遣使戒华州刺史王罴,罴语使者曰:“老罴当道卧,貉子那得过!”欢至冯翊城下,谓罴曰:“何不早降!”罴大呼曰:“此城是王罴冢,死生在此。欲死者来!”欢知不可攻,乃涉洛,军于许原西。
西魏的丞相宇文泰派遣使者向华州刺史王罴发布命令,王罴对使者说道:“有老罴我在道路中间躺着,狗獾哪里能够通过?”高欢到达冯翊城下以后,对王罴说道:“你为什么不尽早投降?”王罴大声喊道:“这座城就是我王罴的坟墓,生死都在这里。想要送死的就来吧!”看到这种情况,高欢知道无法进攻,就渡过洛河,在许原的西部安营扎寨。
泰至渭南,征诸州兵,皆未会。欲进击欢,诸将以众寡不敌,请待欢更西以观其势。泰曰:“欢若至长安,则人情大扰;今及其远来新至,可击也。”即造浮桥于渭,令军士赍三日粮,轻骑度渭,辎重自渭南夹渭而西。冬,十月,壬辰,泰至沙苑,距东魏军六十里。诸将皆惧,宇文深独贺。泰问其故,对曰:“欢镇抚河北,甚得众心。以此自守,未易可图。今悬师渡河,非众所欲,独欢耻失窦泰,愎谏而来,所谓忿兵,可一战擒也。事理昭然,何为不贺!愿假深一节,发王罴之兵邀其走路,使无遗类。”泰遣须昌县公达奚武觇欢军,武从三骑,皆效欢将士衣服,日暮,去营数百步下马,潜听得其军号,因上马历营,若警夜者,有不如法,往往挞之,具知敌之情状而还。
宇文泰到达渭河南岸,向各州征召兵马,可是他们都没有到来。他想要进攻高欢到U>,手下的将领们都认为敌众我寡,无法打击对方,请求等高欢再往西进时,观察一下动向再作打算。宇文泰对他们说:“高欢如果到了长安,那么人们的心绪就会受到很大干扰;现在他刚刚从远道而来,我们可以出击。”他立即下令在渭河建造浮桥,又叫将士们准备三天的干粮,然后带着他们骑着马轻装渡过渭河,辎重物资则让人从渭河南岸沿着渭河往西运送。冬季,十月,壬辰(初一),宇文泰到达沙苑,离开东魏的部队仅仅六十里路。各位将领都感到恐惧,唯独宇文深表示祝贺。宇文泰问为什么要祝贺,宇文深回答说:“高欢镇守安抚河北一带,很得人心,假如他凭借这一点守卫原有的疆土,倒还不容易算计他。但是眼下他率领一支孤军渡过黄河深入我方,这并不是许多人所愿意的,唯独高欢一人对失去窦泰一事觉得耻辱,不接受劝告坚持要来,这就是所谓的愤怒之师,只要一次交战即可擒拿。这道理明明白白,为什么不祝贺呢?希望丞相您能够授予我一个符节,让我作为使者去调王罴的部队,要他们在高欢逃跑的路上拦截,不叫一个东魏的人漏网。”听完宇文深的话,宇文泰派须昌县公达奚武去侦察高欢的军队,达奚武带领三名骑兵,都穿上跟高欢的将士一样的衣服。傍晚,他们在距离敌营几百步的地方下了马,偷偷听到了对方的军中口令,然后就上马穿越军营,好象是夜间执行警戒任务的,发现有不守军规的士兵,往往上去抽打一顿,通过这种方式详细了解了敌情之后返回了。
欢闻泰至,癸巳,引兵会之。候骑告欢兵且至,泰召诸将谋之。开府仪同三司李弼曰:“彼众我寡,不可平地置陈,此东十里有渭曲,可先据以待之。”泰从之,背水东西为陈,李弼为右拒,赵贵为左拒,命将士皆偃戈于苇中,约闻鼓声而起。晡时,东魏兵至渭曲,都督太安斛律羌举曰:“黑獭举国而来,欲一死决,譬如猘狗,或能噬人。且渭曲苇深土泞,无所用力,不如缓与相持,密分精锐径掩长安,巢穴既倾,则黑獭不战成擒矣。”欢曰:“纵火焚之,何如?”侯景曰:“当生擒黑獭以示百姓,若众中烧死,谁复信之!”彭乐盛气请斗,曰:“我众贼寡,百人擒一,何忧不克!”欢从之。
高欢听到了宇文泰已经来临的消息,癸巳(初二),指挥兵马准备与宇文泰交战。西魏军队那边,外出侦察的骑兵回来报告说高欢的部队快要到达,宇文泰马上召集各位将领商量对策。开府仪同三司李弼说道:“眼下敌众我寡,所以我们不能在平坦的地方布置战阵,此处以东十里地有一个叫渭曲的地方,可以先占据那里等待高欢的人马。”宇文泰根据李弼的意见,在渭曲背靠河水的东西两面布置了战阵,由李弼指挥右边的方阵,赵贵指挥左边的方阵,同时命令将士们持长兵器隐蔽在芦苇丛中,约定听到鼓声响起之后再起来。大约快到傍晚的时候,东魏的兵马来到了渭曲,都督太安人斛律羌举对高欢说道:“宇文黑獭把全国的部队都差不多带了出来,要和我们决一死战,就好象一条疯狗一样,有时候也能咬人一口,况且渭曲这个地方芦苇丛深,烂泥淤积,无法用力,我们还不如暂缓与他们相持,先秘密地分出精锐部队径直突袭长安,一旦他们的老窝翻倒之后,则宇文黑獭可以不战而擒。”高欢问道:“放火焚烧芦苇丛,怎么样?”侯景接上去说道:“我们应当活捉宇文黑獭,把他带到老百姓面前展示,如果他被烧死在人群中,谁会相信他真的完了?”彭乐更是盛气凌人地请求出战,他说:“我们人多,敌军人少,一百人抓一个人,还有什么必要担心打败不了他们?”高欢接受了他的意见。
东魏兵望见魏兵少,争进击之,无复行列。兵将交,丞相泰鸣鼓,士皆奋起,于谨等六军与之合战,李弼等帅铁骑横击之,东魏兵中绝为二,遂大破之。李弼弟檦,身小而勇,每跃马陷陈,隐身鞍甲之中,敌见皆曰:“避此小儿!”泰叹曰:“胆决如此,何必八尺之躯!”征虏将军武川耿令贵杀伤多,甲裳尽赤,泰曰:“观其甲裳,足知令贵之勇,何必数级!”彭乐乘醉深入魏陈,魏人刺之,肠出,内之复战。丞相欢欲收兵更战,使张华原以簿历营点兵,莫有应者,还,白欢曰:“众尽去,营皆空矣!”欢犹未肯去。阜城侯斛律金曰:“众心离散,不可复用,宜急向河东!”欢据鞍未动,金以鞭拂马,乃驰去,夜,渡河,船去岸远,欢跨橐驼就船,乃得渡。丧甲士八万人,弃铠仗十有八万。丞相泰追欢至河上,选留甲士二万馀人,馀悉纵归。都督李穆曰:“高欢破胆矣,速追之,可获。”泰不听,还军渭南,所征之兵甫至,乃于战所人种柳一株以旌武功。
东魏的士兵看到西魏的士兵人数少,便争先恐后的冲上前去袭击对方,原来的队列已经乱哄哄不成样子。等两方的人马刚要交战的时候,西魏的丞相宇文泰敲响了战鼓,战士们都奋勇而起,于谨等人的六支部队与敌兵交锋作战,李弼率领裹着铁甲的骑兵横向打击敌军。东魏部队的中间被切开,成为两部分,于是一败涂地。李弼的弟弟李檦虽然身材瘦小而勇猛异常,他屡屡跃马冲入敌阵,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在鞍甲之中,敌兵看见了都要叫道:“避开这个小孩子!”宇文泰感叹道:“胆量、决心都大到这种程度,何必还非得要八尺高的身躯呀!”征虏将军武川人耿令贵杀伤的人数很多,铠甲与衣裳都成了红颜色,宇文泰说道:“光看他的铠甲与战袍,就足以使人知道耿令贵的勇敢,何必再数他砍下的头颅呢?”彭乐带着酒意深入到西魏的军阵之中,西魏人刺伤了他的腹部,肠子都流了出来,但是他把肠子塞回腹中,继续作战。东魏的丞相高欢准备暂且收兵再战,于是派遣张华原带着登记簿穿梭在各个军营之中清点官兵人数,可是没有答应之声,只好回去向高欢报告:“大家都已经跑光,各处军营全空了!”高欢还是不肯离去。阜城侯斛律金劝高欢,说:“众人的心已经离散,无法再利用了,我们应该尽快赶往河东。”高欢依然坐在马鞍上一动不动,斛律金干脆挥鞭抽打他的马,高欢这才迅速离开。夜间,开始渡黄河,船距离河岸较远,高欢骑着骆驼挨到船边,这才得以渡过黄河。这一仗,高欢丧失了八万名士兵,丢弃了十八万副盔甲与兵器。西魏的丞相宇文泰追赶高欢一直到了黄河边上,他在被打散的东魏的军人中挑选留下了二万多名士兵,其余的都释放回去。都督李穆对宇文泰说:“高欢这下子吓破胆了,我们迅速追赶的话,可以俘虏他。”宇文泰没有听取李穆的意见,带领军队回到了渭河以南,那些被征的士兵刚到,就让他们在交战的地方每人栽种一棵柳树,以纪念这场战役的胜利。
侯景言于欢曰:“黑獭新胜而骄,必不为备,愿得精骑二万,径往取之。”欢以告娄妃,妃曰:“设如其言,景岂有还理!得黑獭而失景,何利之有!”欢乃止。
侯景对高欢说道:“宇文黑獭新近取得了胜利,难免会有些骄傲,肯定不会进行防备,我愿意率领二万名精锐的骑兵,径直去捉住他。”高欢将侯景的话讲给他的妻子娄妃听,娄妃说道:“假如结果真的能够象侯景所说的那样,他哪里还有回来的道理,得到了宇文黑獭而失去侯景,能有什么好处?”高欢就没有让侯景出兵。
魏加丞相泰柱国大将军,李弼等十二将皆进爵增邑有差。
西魏加封丞相宇文泰为柱国大将军,李弼等十二位将领则根据功劳的大小,分别进爵增邑。
高敖曹闻欢败,释恒农,退保洛阳。
高敖曹听到高欢战败的消息,放弃了恒农,退后一步守护洛阳。
己酉,魏行台宫景寿等向洛阳,东魏洛州大都督韩贤击走之。州民韩木兰作乱,贤击破之。一贼匿尸间,贤自按检收铠仗,贼欻起斫之,断胫而卒。
己酉(十八日),西魏的行台宫景寿等人出兵向洛阳,东魏的洛州大都督韩贤带兵出击,赶走了他们。该州的百姓韩木兰领人作乱,韩贤打败了他们。一个贼人躲藏在尸体之间,韩贤亲自检查验收铠甲兵器,贼人忽然跳起来向韩贤砍去,韩贤脖颈被砍断而死。
魏复遣行台冯翊王季海与独孤信将步骑二万趣洛阳,洛州刺史李显趣三荆,贺拔胜、李弼围蒲坂。
西魏再次派遣冯翊王元季海与独孤信一起率领二万名步兵和骑兵出兵向洛阳,洛州刺史李显出兵向三荆,贺拔胜、李弼围攻蒲坂。
东魏丞相欢之西伐也,蒲坂民敬珍谓其从祖兄祥曰:“高欢迫逐乘舆,天下忠义之士皆欲剚刃于其腹。今又称兵西上,吾欲与兄起兵断其归路,此千载一时也。”祥从之,纠合乡里,数日,有众万馀。会欢自沙苑败归,祥、珍帅众邀之,斩获甚众。贺拔胜、李弼至河东,祥、珍帅猗氏等六县十馀万户归之,丞相泰以珍为平阳太守,祥为行台郎中。
东魏的丞相高欢前去讨伐西魏的时候,蒲坂的百姓敬珍对他的族兄敬祥说道:“高欢赶起了皇上,天下的忠义之士都想把刀刺进他的腹部,现在他又向西大举进兵,我想和兄长您一道起兵,切断他回归的路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敬祥接受了敬珍的建议,他们便在邻近的乡村召集人马,几天里面,响应他们的已经有一万多人。刚好遇上高欢在沙苑吃了败仗后回来,敬祥、敬珍率领兵马在路上截击,结果杀死、俘虏了许多人。贺拔胜、李弼到达河东地区之后,敬祥、敬珍又带着猗氏等六个县的十几万户百姓归附了他们,西魏的丞相宇文泰任命敬珍为平阳太守,敬祥为行台朗中。
东魏秦州刺史薛崇礼守蒲坂,别驾薛善,崇礼之族弟也,言于崇礼曰:“高欢有逐君之罪,善与兄忝衣冠绪馀,世荷国恩,今大军已临,而犹为高氏固守。一旦城陷,函首送长安,署为逆贼,死有馀愧。及今归款,犹为愈也。”崇礼犹豫不决。善与族人斩关纳魏师,崇礼出走,追获之。丞相泰进军蒲坂,略定汾、绛,凡薛氏预开城之谋者,皆赐五等爵。善曰:“背逆归顺,臣子常节,岂容阖门大小俱叨封邑!”与其弟慎固辞不受。
东魏的秦州刺史薛崇礼负责卫蒲坂,他手下的别驾薛善是他的同族弟弟。薛善对薛崇礼说:“高欢犯有驱逐君王的大罪,我薛善和兄长列于高门大族,世世代代都得到国家给予的恩惠,现在大军已经来临,而我们还替姓高的努力防守。这座城一旦被攻破的话,我们的脑袋就得被人用匣子装了送到长安,外面还得被定为叛贼,那可真是死而有愧。现在我们弃暗投明,还不晚呀。”薛崇礼听了有些犹豫不决。薛善就和他同族的人杀掉守卫关卡的将士迎接西魏的部队,薛崇礼逃跑了,后来又被追上抓获。西魏的丞相宇文泰进军蒲坂,攻占平定了汾、绛两地,他对所有参与打开城门这一计划的薛氏家族的人,都封了五等爵位。薛善对宇文泰说:“背弃叛逆者,归附君王,这是做臣子的必须具备的节操,怎么能允许我们所有的人都接受封地呢?”他和他的弟弟薛慎坚决推辞不接受。
东魏行晋州事封祖业弃城走,仪同三司薛脩义追至洪洞,说祖业还守,祖业不从。脩义还据晋州,安集固守。魏仪同三司长孙子彦引兵至城下,脩义开门伏甲以待之。子彦不测虚实,遂退走。丞相欢以脩义为晋州刺史。
东魏兼管晋州事务的封祖业丢弃州城逃跑,仪同三司薛脩义追他一直追到洪洞,劝他回去守城,但是他没有听从。于是薛脩义回兵占据晋州,安定百姓稳固防守。西魏的仪同三司长孙子彦指挥人马攻到城下,薛脩义打开城门,埋伏了将士等待对方;长孙子彦摸不透城中的虚实,就撤走了。东魏的丞相高欢任命薛脩义为晋州刺史。
独孤信至新安,高敖曹引兵北度河。信逼洛阳,洛州刺史广阳王湛弃城归邺,信遂据金墉城。孝武帝之西迁也,散骑常侍河东裴宽谓诸弟曰:“天子既西,吾不可以东附高氏。”帅家属逃于大石岭。独孤信入洛,乃出见之。时洛阳荒废,人士流散,唯河东柳虬在阳城,裴诹之在颍川,信俱征之,以虬为行台郎中,诹之为开府属。
独孤信到达新安,高敖曹则指挥部队北渡黄河。接着,独孤信逼近洛阳,担任洛州刺史的广阳王元湛丢弃了州城逃到国都邺城,独孤信就这么占据了金墉城。孝武帝当初迁往西边的时候,散骑常侍河东人裴宽对他弟弟们说:“皇上既然已经去了西面,我就不能去东面归附高欢。”于是带着全家逃到了大石岭;独孤信进入洛州之后,裴宽才出来与他相见。此时洛阳已经荒废,名门士族流亡离散,只有河东籍的柳虬还在阳城,裴诹之还在颍川,独孤信都征召他们,任命柳虬为行台郎中,裴诹之为开府属。
东魏颍州长史贺若统执刺史田迄,举城降魏,魏都督梁回入据其城。前通直散骑侍郎郑伟起兵陈留,攻东魏梁州,执其刺史鹿永吉。前大司马从事中郎崔彦穆攻荥阳,执其太守苏淑,与广州长史刘志皆降于魏。伟,先护之子也。丞相泰以伟为北徐州刺史,彦穆为荥阳太守。
东魏的颍州长史贺若统抓住了刺史田迄,率领全城军民投降西魏,西魏的都督梁迥进入并占据了这座州城,以前的通直散骑侍郎郑伟在陈留起兵,攻打东魏的梁州,捉住了梁州刺史鹿永吉。从前的大司马从事中郎崔彦穆攻打荥阳,捉住了荥阳太守苏淑,接着与广州长史刘志一起投降了西魏。郑伟是郑先护的儿子。西魏丞相宇文泰任命郑伟为北徐州刺史,崔彦穆为荥阳太守。
十一月,东魏行台任祥帅督将尧雄、赵育、是云宝攻颍川,丞相泰使大都督宇文贵、乐陵公辽西怡峰将步骑二千救之。军至阳翟,雄等军已去颍川三十里,祥帅众四万继其后。诸将咸以为“彼众我寡,不可争锋”。贵曰:“雄等谓吾兵少,必不敢进。彼与任祥合兵攻颍川,城必危矣。若贺若统陷没,吾辈坐此何为!今进据颍川,有城可守,又出其不意,破之必矣!”遂疾趋,据颍川,背城为陈以待。雄等至,合战,大破之。雄走,赵育请降,俘其士卒万馀人,悉纵遣之。任祥闻雄败,不敢进,贵与怡峰乘胜逼之,祥退保宛陵;贵追及,击之,祥军大败。是云宝杀其阳州刺史那椿,以州降魏。魏以贵为开府仪同三司,是云宝、赵育为车骑大将军。
十一月,东魏行台任祥率领督将尧雄、赵育、是云宝攻打颍川。西魏丞相宇文泰派遣大都督宇文贵、乐陵公辽西人怡峰带着二千名步、骑兵前去救援。西魏部队到达阳翟的时候,尧雄等人的部队已距颍川只三十里远近了,任祥率四万兵马紧继其后。西魏的将领们都认为“敌军人多,我方人少,所以不可交战”。宇文贵则对大家说:“尧雄等人觉得我们的部队人数少,一定不敢进攻他们。要是让他们和任祥联合起来攻打颍川,这座城必定危险了。如果贺若统真的落了个城破人亡的结局,那我们坐在这儿干什么?现在我们要是能够占领颍川的话,有城可以防守,又能够出乎敌人的意料,这样我们就一定能够打败他们。”说罢,他便指挥部队快速进军,占领了颍川,然后背靠城墙,严阵以待。尧雄等人的部队来到,宇文贵的部队迎战,使敌人遭到了惨败。尧雄逃跑,赵育请求投降,这一仗共俘虏了一万多名东魏的士兵,宇文贵把他们全部遣散了。任祥听到尧雄失败的消息,不敢继续前进,宇文贵与怡峰乘胜向他发起进攻,任祥撤退到宛陵进行防守;宇文贵追到了宛陵,向任祥发起进攻,任祥的部队被打得一败涂地。是云宝杀掉了他所在的阳州刺史那椿,和全州军民一道投降了西魏。西魏任命宇文贵为开府仪同三司,是云宝、赵育为车骑大将军。
都督杜陵韦孝宽攻东魏豫州,拔之,执其行台冯邕。孝宽名叔裕,以字行。
梁朝都督杜陵人韦孝宽攻打东魏的豫州,占领了州城,俘虏了行台冯邕。韦孝宽本名为韦叔裕,以字行于世。
丙子,东魏以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万俟普为太尉。
丙子(十五日),东魏任命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万俟普为太尉。
司农张乐皋等聘于东魏。
梁朝司农张乐皋等人到东魏聘问。
十二月,魏行台杨白驹与东魏阳州刺史段粲战于蓼坞,魏师败绩。
十二月,西魏行台杨白驹与东魏阳州刺史段粲在蓼坞交战,西魏的军队大败。
魏荆州刺史郭鸾攻东魏东荆州刺史清都慕容俨,俨昼夜拒战二百馀日,乘间出击鸾,大破之。时河南诸州多失守,唯东荆获全。
西魏荆州刺史郭鸾攻打东魏东荆州刺史清都人慕容俨,慕容俨日夜抵抗,持续了二百多天之后,他乘机出击,打垮了郭鸾。当时东魏黄河以南地区的各个州大多数失守了,唯独东荆州得以保全。
河间邢磨纳、范阳卢仲礼、仲礼从弟仲裕等皆起兵海隅以应魏。
河间人邢磨纳、范阳人卢仲礼,还有卢仲礼的堂弟卢仲裕等人都在海边起兵,策应西魏。
东魏济州刺史高季式有部曲千馀人,马八百匹,铠仗皆备。濮阳民杜灵椿等为盗,聚众近万人,攻城剽野。季式遣骑三百,一战擒之,又击阳平贼路文徒等,悉平之,于是远近肃清。或谓季式曰:“濮阳、阳平乃畿内之郡,不奉诏命,又不侵境,何急而使私军远战!万一失利,岂不获罪乎!”季式曰:“君何言之不忠也!我与国家同安共危,岂有见贼而不讨乎!且贼知台军猝不能来,又不疑外州有兵击之,乘其无备,破之必矣。以此获罪,吾亦无恨!”
东魏济州刺史高季式有部曲一千多人,战马八百匹,铠甲与兵器统统齐备。濮阳的百姓杜灵椿等人干起了强盗勾当,纠集了将近一万人,又是攻城又是在野外抢劫。高季式派出三百名骑兵一仗就捉住了杜灵椿,又袭击了阳平的盗贼路文徒等人,将那些盗贼一一平定,于是远近的盗贼都被肃清了。有人对高季式说:“濮阳、阳平的两个郡属于京城管辖,你没有得到讨伐盗贼的命令,盗贼也没有侵犯济州的土地,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派出私家军队出远门作战,万一失利的话,岂不是要白白承担罪责?”高季式回答说:“您怎么会说出这种不忠的话来?我和国家同安危,共命运,哪有见到盗贼不去讨伐的道理?而且盗贼知道朝廷军队仓促间不会到来,又不疑心别的州郡的官兵会攻击他们,所以乘他们没有作准备,我们一定能够消灭他们。即使因为这事而承担罪责,那我也没有什么遗憾的。”[/g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