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宗孝武皇帝 建元六年
（丙午 公元前135年）
春，二月，乙未，辽东高庙灾。〔〖胡三省注〗景帝令郡国各立高祖庙，故辽东有高庙。〕
夏，四月，壬子，高园便殿火。上素服五日。〔〖胡三省注〗师古曰：凡言便殿、便室、便坐者，皆非正大之处，所以就便安也。园者，于陵上作之；既有正寝以象平生，又立便殿为休息闲宴之处耳。便，如字。沈约曰：汉氏诸陵皆有园寝，承秦所为也。说者以为古前庙后寝，以象人主前有朝，后有寝也。庙以藏主，四时祭祀，寝有衣冠、象生之具以荐新。秦始出寝，起于墓侧；汉因不改。及魏武帝葬高陵，有司依汉立陵上祭殿。文帝以为古不墓祭，皆设于庙。高陵上殿屋皆毁坏，车马还廐，衣服藏府。文帝自作终制，又曰：“寿陵无立寝殿，造园邑。”自是至今，陵寝遂绝。〕
五月，丁亥，太皇太后崩。〔〖胡三省注〗孝文皇后窦氏也。〕
六月，癸巳，丞相昌免；〔〖胡三省注〗许昌也。〕武安侯田蚡为丞相。田蚡骄侈，治宅甲诸第，田园极膏腴；〔〖胡三省注〗师古曰：甲诸第者，言为诸第之最也。以甲、乙之次言，甲则为上矣。膏腴，谓肥厚之处。治，直之翻。〕市买郡县物，相属于道；多受四方赂遗；其家金玉、妇女，狗马、声乐、玩好，不可胜数。〔〖胡三省注〗属，之欲翻。遗，于季翻。好，呼到翻。胜，音升。〕每入奏事，坐语移日，所言皆听。荐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权移主上。上乃曰：“君除吏已尽未？吾亦欲除吏。”尝请考工地益宅，〔〖胡三省注〗考工，少府之属官也，主作器械。〕上怒曰：“君何不遂取武库！”是后乃稍退。
秋，八月，有星孛于东方，长竟天。
闽越王郢兴兵击南越边邑，南越王守天子约，不敢擅兴兵，使人上书告天子。于是天子多南越义，大为发兵，遣大行王恢出豫章，大农令韩安国出会稽，〔〖胡三省注〗大农令，本秦之治粟内史也，汉初因之；景帝中六年，更名大农令；帝太初元年，更名大司农。〕击闽越。
淮南王安上书谏曰：
“陛下临天下，布德施惠，天下摄然，〔〖胡三省注〗孟康曰：摄，安也，奴协翻。〕人安其生，自以没身不见兵革。今闻有司举兵将以诛越，臣安窃为陛下重之。〔〖胡三省注〗师古曰：重，难也。〕
“越，方外之地，翦发文身之民也，〔〖胡三省注〗晋灼曰：淮南王云：越人劗发。张揖以为古翦字。师古曰：劗，与翦同，张说是也。应劭曰：越人常在水中，故断其发，文其身，以象龙子，欲不见伤害。〕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与受正朔，〔〖胡三省注〗与，读曰预。〕非强勿强服，威弗能制也，以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烦中国也。〔〖胡三省注〗师古曰：地不可居而民不可牧养也。〕自汉初定已来七十二年，越人相攻击者不可胜数，然天子未尝举兵而入其地也。臣闻越非有城郭邑里也，处谿谷之间，篁竹之中，〔〖胡三省注〗处，昌吕翻。服虔曰：竹丛曰篁。师古曰：竹田曰篁，音皇。〕习于水斗，便于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险，〔〖胡三省注〗昧，暗也；言多草木也。〕中国之人不知其势阻而入其地，虽百不当其一。得其地，不可郡县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过寸数，而间独数百千里，〔〖胡三省注〗师古曰：间，中间也，或八九百里，或千里也。〕险阻、林丛弗能尽著；〔〖胡三省注〗师古曰：不能尽载于地图也。著，竹助翻。〕视之若易，行之甚难。天下赖宗庙之灵，方内大宁，戴白之老〔〖胡三省注〗师古曰：言白发在首。〕不见兵革，民得夫妇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德也。越人名为藩臣，贡酎之奉不输大内，〔〖胡三省注〗贡者，以土产之物来贡也。酎者，三重酿醇酒也；味厚，故以荐宗庙也。汉制：于正月旦作酒，八月成，曰酎。酎之言纯也，八月尝酎于太庙，诸侯王各出金助祭，所谓酎金也。大内，都内也，国之宝藏。班表，治粟属官有都内令、丞。言越国僻远，既不输土贡，又不输酎金于中国，得其地无益也。酎，直又翻。〕一卒之奉不给上事；〔〖胡三省注〗给，供也。〕自相攻击，而陛下发兵救之，是反以中国而劳蛮夷也。〔〖胡三省注〗师古曰：疲劳中国之人于蛮夷之地。〕且越人愚戆轻薄，负约反覆，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积也。〔〖胡三省注〗师古曰：积，久也。〕壹不奉诏，举兵诛之，臣恐后兵革无时得息也。
“间者，数年岁比不登，民待卖爵、赘子以接衣食。〔〖胡三省注〗比，毗至翻。如淳曰：淮南俗卖子与人作奴婢，名曰赘子，三年不能赎，遂为奴婢。师古曰：赘，质也。一说云：赘子者，谓令子出就妇家为赘婿。〕赖陛下德泽振救之，得毋转死沟壑。四年不登，五年复蝗，民生未复。〔〖胡三省注〗年复，扶又翻；未复，如字。〕今发兵行数千里，资衣粮，〔〖胡三省注〗师古曰：资，犹赍也。〕入越地，舆轿而隃领，拕舟而入水，〔〖胡三省注〗轿，竹舆车，江南人又谓之篮舆。领，山岭也。不通舟车，故用肩舆以行。轿，旗妙翻。拕，音他，曳也。〕行数百千里，夹以深林丛竹，水道上下击石，〔〖胡三省注〗谓水道多巨石，船行上下，皆与石相击触也。〕林中多蝮蛇、猛兽，〔〖胡三省注〗应劭曰：蝮蛇，一名虺。蠚，螫也，螫人手足，则割去其肉，不然则死。师古曰：《尔雅》及《说文》皆以为蝮即虺也，博三寸，首大如擘。而郭璞云：各自一种蛇，其蝮蛇，大头，细颈，焦尾，色如绶文，文间有毛似猪鬣，鼻上有针，大者七八尺，一名反鼻，非虺之类也。以今俗名证之，郭说得矣。虺若土色，所在有之，俗呼土虺。其蝮惟出南方。蝮，敷福翻。〕夏月暑时，欧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胡三省注〗欧，吐也。泄，利也。师古曰：泄，以制翻。属，之欲翻。〕曾未施兵接刃，死伤者必众矣。前时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将军间忌将兵击之，〔〖胡三省注〗文颖曰：先臣，淮南厉王长也，间忌，人姓名也。师古曰：淮南王传作"简忌"，此本作"间"，传写字误省耳。《左传》有鲁大夫简叔。〕以其军降，处之上淦。〔〖胡三省注〗班志，豫章郡有新淦县。应劭注云：淦水所出。上淦，盖淦水之上流也。降，户江翻。处，昌吕翻。淦，音绀，又工含翻。〕后复反，会天暑多雨，楼船卒水居击棹，〔〖胡三省注〗师古曰：言常居舟中水上，而又有击棹行舟之役，故多死也。复，扶又翻。〕未战而疾死者过半；亲老涕泣，孤子啼号，破家散业，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归。悲哀之气，数年不息，长老至今以为记，曾未入其地而祸已至此矣。陛下德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兽，泽及草木，一人有饥寒，不终其天年而死者，为之忄妻怆于心。今方内无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霑渍山谷，边境之民为之早闭晏开，〔〖胡三省注〗师古曰：晏，晚也。言有兵难，故边城早闭而晚开也。为，于伪翻；下同。〕朝不及夕，〔〖胡三省注〗师古曰：言忧危亡不自保也。〕臣安窃为陛下重之。
“不习南方地形者，多以越为人众兵强，能难边城。〔〖胡三省注〗服虔曰：为边城作难也。难，乃旦翻。〕淮南全国之时，多为边吏，〔〖胡三省注〗师古曰：全国，谓未分为三之时也，淮南人于边为吏，与越接境，故知其地形也。〕臣窃闻之，与中国异。〔〖胡三省注〗师古曰：言其风土不同。〕限以高山，人迹绝，车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内也。其入中国，必下领水，领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胡三省注〗领水，即赣水也；班志所谓彭水出豫章南壄县东入湖汉水，庾仲初所谓大庾峤水北入豫章注于江者是也。漂石破舟，言三百里赣石。〕不可以大船载食粮下也。越人欲为变，必先田馀干界中，〔〖胡三省注〗班志，豫章郡有余汗县。应劭曰：汗，音干。今饶州余干县，汉古县名也。〕积食粮，乃入，伐材治船。边城守候诚谨，越人有入伐材者，辄收捕，焚其积聚，虽百越，奈边城何！且越人绵力薄材，〔〖胡三省注〗师古曰：绵，弱也；言其柔弱如绵。〕不能陆战，又无车骑、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险，而中国之人不耐其水土也。臣闻越甲卒不下数十万，所以入之，五倍乃足，〔〖胡三省注〗师古曰：不下，言不减也。汉军多之五倍，然后可入其地也。〕輓车奉饷者不在其中。〔〖胡三省注〗师古曰：挽，音晚，引车也。〕南方暑湿，近夏瘅热，〔〖胡三省注〗近，其靳翻。师古曰：瘅，黄病也，丁干翻。〕暴露水居，蝮蛇蠚生，〔〖胡三省注〗师古曰：蠚，毒也，音壑。〕疾疢多作，〔〖胡三省注〗疢，丑刃翻，病也。〕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虽举越国而虏之，不足以偿所亡。〔〖胡三省注〗师古曰：举，谓总取也。〕
“臣闻道路言：闽越王弟甲弑而杀之，甲以诛死，〔〖胡三省注〗甲者，闽越王弟之名。〕其民未有所属。陛下若欲来，内处之中国，使重臣临存，〔〖胡三省注〗师古曰：存，谓省问之。〕施德垂赏以招致之，此必携幼扶老以归圣德。若陛下无所用之，则继其绝世，存其亡国，建其王侯，以为畜越，〔〖胡三省注〗李奇曰：如人畜养六畜也。师古曰：直谓畜养之耳，非六畜也。畜，许六翻。〕此必委质为藩臣，世共贡职。〔〖胡三省注〗共，读曰供。〕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组，填抚方外，不劳一卒，不顿一戟，〔〖胡三省注〗师古曰：顿，坏也，读曰钝。〕而威德并行。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为欲屠灭之也，必雉兔逃，入山林险阻。〔〖胡三省注〗师古曰：如雉兔之逃窜而入山林险阻之中。〕背而去之，则复相群聚；留而守之，历岁经年，则士卒罢勌，〔〖胡三省注〗背，蒲妹翻。罢（罷），读曰疲。勌，即倦字。〕食粮乏绝，民苦兵事，盗贼必起。臣闻长老言：秦之时，尝使尉屠睢击越，〔〖胡三省注〗张晏曰：郡都尉，姓屠，名睢。晋有屠岸贾、屠蒯。睢，音虽。〕又使监禄凿渠通道，〔〖胡三省注〗张晏曰：监郡御史也，名禄。案秦郡置守、尉、监。〕越人逃入深山林丛，不可得攻；留军屯守空地，旷日引久，士卒劳勌；越出击之，秦兵大破，乃发適戍以备之。〔〖胡三省注〗適，读曰谪。〖按〗適戍，即谪戍，指被罚去守边的民众。適，古通谪，亦通嫡，遇此不可简写或读作“适”。〕当此之时，外内骚动，皆不聊生，亡逃相从，群为盗贼，于是山东之难始兴。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耸。臣恐变故之生，奸邪之作，由此始也。
“臣闻天子之兵有征而无战，言莫敢校也。〔〖胡三省注〗师古曰：校，计也；不敢与计强弱曲直。〕如使越人蒙徼幸以逆执事之颜行，〔〖胡三省注〗文颖曰：颜行，犹雁行；在前行，故曰颜也。〕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胡三省注〗张晏曰：厮，微；舆，众也。师古曰：厮，析薪者；舆，主驾车者；皆言贱役之人也。〕虽得越王之首，臣犹窃为大汉羞之。陛下以四海为境，生民之属，皆为臣妾。垂德惠以覆露之，〔〖胡三省注〗覆，谓盖帱也。露，谓使之霑润泽也。覆，敷又翻。〕使安生乐业，则泽被万世，〔〖胡三省注〗乐，音洛。被，皮义翻。〕传之子孙，施之无穷。天下之安，犹泰山而四维之也，〔〖胡三省注〗师古曰：维，谓联系之。〕夷狄之地，何足以为一日之闲，〔〖胡三省注〗如淳曰：得其地不足为一日闲暇之娱也。〕而烦汗马之劳乎！《诗》云：‘王犹允塞，徐方既来。’〔〖胡三省注〗师古曰：大雅常武之诗也。允，信也；塞，满也，言王道信充满于天下，则徐方、淮夷尽来服也。塞，悉则翻。〕言王道甚大而远方怀之也。臣安窃恐将吏之以十万之师为一使之任也。”〔〖胡三省注〗师古曰：言汉发一使镇抚之，则越人宾服，不烦兵往。使，疏吏翻。〕
〔〖胡三省注〗“淮南王安上书谏曰”结束〕
是时，汉兵遂出，未隃领，〔〖胡三省注〗隃，与逾同。领，与岭同。〕闽越王郢发兵距险。其弟馀善乃与相、宗族谋曰：〔〖胡三省注〗相，闽越国相也，音息亮翻。〕“王以擅发兵击南越不请，故天子兵来诛。汉兵众强，即幸胜之，后来益多，〔〖胡三省注〗师古曰：言汉地广大，兵众盛强，今虽胜之，后必复来也。〕终灭国而止。今杀王以谢天子，天子听，罢兵，固国完；不听，乃力战；不胜，即亡入海。”皆曰：“善！”即鏦杀王，〔〖胡三省注〗鏦，初江翻，短矛也。〖按〗鏦，今音读充。〕使使奉其头致大行。大行曰：“所为来者，诛王。今王头至，谢罪；不战而殒，利莫大焉。”乃以便宜案兵，告大农军，而使使奉王头驰报天子。诏罢两将兵，曰：“郢等首恶，独无诸孙繇君丑不与谋焉。”〔〖胡三省注〗张晏曰：繇，邑号也。师古曰：繇，音摇。与，读曰预。〕乃使中郎将立丑为越繇王，奉闽越先祭祀。馀善已杀郢，威地于国，国民多属，窃自立为王，繇王不能制。上闻之，为馀善不足复兴师，曰：“馀善数与郢谋乱，而后首诛郢，师得不劳。”因立馀善为东越王，与繇王并处。
上使庄助谕意南越。南越王胡顿首曰：“天子乃为臣兴兵讨闽越，死无以报德！”遣太子婴齐入宿卫，谓助曰：“国新被寇，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装，入见天子。”助还，过淮南，上又使助谕淮南王安以讨越事，嘉答其意，安谢不及。助既去南越，南越大臣皆谏其王曰：“汉兴兵诛郢，亦行以惊动南越。且先王昔言：‘事天子期无失礼。’要之，不可以说好语入见，〔〖胡三省注〗言不可喜汉使好语而入朝也。说，读曰悦。〕则不得复归，亡国之势也。”于是胡称病，竟不入见。
是岁，韩安国为御史大夫。
东海太守濮阳汲黯为主爵都尉。〔〖胡三省注〗按汲黯传：其先有宠于卫君，至黯十世，世为卿大夫。盖食采于汲，因以为氏。班表：主爵中尉，秦官，掌列侯；景帝中六年，更名都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右扶风，治内史右地。濮，博木翻。〕始，黯为谒者，以严见惮。东越相攻，上使黯往视之；不至，至吴而还，报曰：“越人相攻，固其俗然，不足以辱天子之使。”河内失火，延烧千馀家，上使黯往视之；还，报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烧，〔〖胡三省注〗师古曰：家人，犹言庶人家也。比，近也；言屋相近，故连延而烧也。比，频寐翻。〕不足忧也。臣过河南，河南贫人伤水旱万馀家，或父子相食，臣谨以便宜，持节发河南仓粟以振贫民。臣请归节，伏矫制之罪。”〔〖胡三省注〗师古曰：矫，托也；托言奉制诏而行之也。汉律：矫制者，论弃市罪。〕上贤而释之。其在东海，治官理民，好清静，择丞、史任之，〔〖胡三省注〗如淳曰：择丞及史任之也。汉律：太守、都尉、诸侯内史，史各一人，卒史、书佐各十人。余据汉制，郡守之属有丞，有诸曹掾史。好，呼到翻。〕责大指而已，不苛小。黯多病，卧闺阁内不出。岁馀，东海大治，称之。上闻，召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胡三省注〗汉太常、郎中令、中大夫令、太仆、大理、大行令、宗正、大司农、少府，为正九卿；中尉、主爵都尉、内史，列于九卿。〕其治务在无为，引大体，不拘文法。
黯为人，性倨少礼，〔〖胡三省注〗师古曰：倨，简傲也。少，诗沼翻。〕面折，不能容人之过。〔〖胡三省注〗折，之舌翻。〕时天子方招文学儒者，上曰：“吾欲云云。”〔〖胡三省注〗张晏曰：所言欲施仁义也。师古曰：云云，犹言如此如此也，史略其辞耳。〕黯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默然，怒，变色而罢朝，公卿皆为黯惧。上退，谓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戆也！”群臣或数黯，〔〖胡三省注〗师古曰：数，责也，音所具翻。〕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义乎？且已在其位，纵爱身，奈辱朝廷何！”黯多病，病且满三月；上常赐告者数，终不愈。最后病，庄助为请告。上曰：“汲黯何如人哉？”助曰：“使黯任职居官，无以逾人；然至其辅少主，守城深坚，招之不来，麾之不去，虽自谓贲、育，亦不能夺之矣。”〔〖胡三省注〗贲，音奔。〕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黯，近之矣。”
匈奴来请和亲，天子下其议。〔〖胡三省注〗下，遐嫁翻。〕大行王恢，燕人也，习胡事，议曰：“汉与匈奴和亲，率不过数岁，即复倍约；不如勿许，兴兵击之。”韩安国曰：“匈奴迁徙鸟举，难得而制，〔〖胡三省注〗言其轻疾，逐水草迁徙，若鸟之举也。〕自上古不属为人。〔〖胡三省注〗不以人类待之。〕今汉行数千里与之争利，则人马罢乏；〔〖胡三省注〗罢（罷），读曰疲。〕虏以全制其敝，此危道也。不如和亲。”群臣议者多附安国。于是上许和亲。
司马光（1019年11月17日－1086年），字君实，号迂叟，陕州夏县（今山西夏县）涑水乡人，《宋史》，《辞海》等明确记载，世称涑水先生。生于河南省信阳市光山县。北宋史学家、文学家。历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卒赠太师、温国公，谥文正，主持编纂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编年体通史《资治通鉴》，为人温良谦恭、刚正不阿，其人格堪称儒学教化下的典范，历来受人景仰。生平著作甚多，主要有史学巨著《资治通鉴》、《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稽古录》、《涑水记闻》、《潜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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