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九 汉纪五十一
〔起著雍执徐（戊辰），尽上章敦牂（庚午），凡三年。〕
◎孝灵皇帝·下
汉孝灵皇帝 中平五年
（戊辰 公元188年）
春，正月，丁酉，赦天下。
二月，有星孛于紫宫。〔〖胡三省注〗紫宫，即太微也。匡卫十二星之内，皆曰紫宫，天子之宫也。孛，蒲内翻。〕
黄巾余贼郭大等起于河西白波谷，〔〖胡三省注〗帝纪作“西河”，当从之。又按宋白续通典，河南府河清县，今理白波镇，无以此谷于孟津为河西欤！〕寇太原、河东。
三月，屠各胡攻杀并州刺史张懿。
太常江夏刘焉见王室多故，建议以为：“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轻，既不能禁，且用非其人，以致离叛。宜改置牧伯，选清名重臣以居其任。”焉内欲求交趾牧。〔〖胡三省注〗以交趾僻远，可以避祸也。〕侍中广汉董扶〔〖胡三省注〗扶学图谶，何进荐之，征拜侍中。〕私谓焉曰：“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胡三省注〗蔡邕月令章句：自危十度至壁八度，谓之豕韦之次，卫之分野。自壁八度至胃一度，谓之降娄之次，鲁之分野。自胃一度至毕六度，谓之大梁之次，赵之分野。自毕六度至井十度，谓之实沈之次，晋之分野。自井十度至柳三度，谓之鹑首之次，秦之分野。自柳三度至张十二度，谓之鹑火之次，周之分野。自张十二度至轸六度，谓之鹑尾之次，楚之分野。自轸六度至亢八度，谓之寿星之次，郑之分野。自亢八度至尾四度，谓之大火之次，宋之分野。自尾四度至斗六度，谓之析木之次，燕之分野。自斗六度至须女二度，谓之星纪之次，越之分野。自须女二度至危十度，谓之玄枵之次，齐之分野。晋书天文志用后魏太史令陈卓所言邵国所入宿度，今亦载之：自轸十二度至氐四度为寿星，于辰在辰，郑分，属兗州。自氐五度至尾九度为大火，于辰在卯，宋分，属豫州。自尾十度至南斗十一度为析木，于辰在寅，燕分，属幽州。自南斗十二度至须女七度为星纪，于辰在丑，吴、越分，属杨州。自须女八度至危十五度为玄枵，于辰在子，齐分，属青州。自危十六度至奎四度为诹訾，于辰在亥，卫分，属并州。自奎五度至胃六度为降娄，于辰在戌，鲁分，属徐州。自胃七度至毕十一度为大梁，于辰在酉，赵分，属冀州。自毕十二度至东井十五度为实沈，于辰在申，魏分，属益州。自东井十六度至柳八度为鹑首，于辰在未，秦分，属雍州。自柳九度至张十六度为鹑火，于辰在午，周分，属三河。自张十七度至轸十一度为鹑尾，于辰在巳，楚分，属荆州。分，扶问翻。〕焉乃更求益州。会益州刺史郤俭赋敛烦扰，谣言远闻，〔〖胡三省注〗郤，乞逆翻。春秋晋大夫郤氏。考异田：范书作”郗俭”，今从陈寿《蜀志》。敛，力赡翻。闻，音问。〕而耿鄙、张懿皆为盗所杀，朝廷遂从焉议，选列卿、尚书为州牧，各以本秩居任。〔〖胡三省注〗列卿，秩中二千石；尚书，秩六百石耳。东部以后，尚书职任重于列卿。〕以焉为益州牧，太仆黄琬为豫州牧，宗正东海刘虞为幽州牧。州任之重，自此而始。焉，鲁恭王之后；虞，东海恭王之五世孙也。虞尝为幽州刺史，民夷怀其恩信，故用之。董扶及太仓令赵韪〔〖胡三省注〗百官志：太仓令，秩六百石，主受邵国传漕榖，属大司农。〕皆弃官，随焉入蜀。
诏发南匈奴兵配刘虞讨张纯，单于羌渠遣左贤王将骑诣幽州。国人恐发兵无已，于是右部䤈落反，〔〖胡三省注〗建武中，右部薁犍日逐王比来降，立为䤈落尸逐鞮单于。右部対落者，盖其支庶，分居右部，因以为种落之号。䤈，馨兮翻。〕与屠各胡合，凡十余万人，攻杀羌渠。〔〖胡三省注〗考异曰：帝纪：“屠各胡攻杀并州刺史张懿，遂与南匈奴左部胡合，杀其单于。”今从匈奴传。〕国人立其子右贤王於扶罗为持至尸逐侯单于。〔〖胡三省注〗贤曰：於扶罗，即前赵刘渊之祖也，是为乱晋之首。〕
夏，四月，太尉曹嵩罢。
五月，以永乐少府南阳樊陵为太尉；六月，罢。
益州贼马相、赵祗等起兵绵竹，〔〖胡三省注〗绵竹县，属广汉郡。贤曰：故城在今益州绵竹县东。〕自号黄巾，杀刺史郤俭，进击巴郡、犍为，旬月之间，破坏三郡，有众数万，相自称天子。州从事贾龙率吏民攻相等，数日破走，州界清静。龙乃选吏卒迎刘焉。
焉徙治绵竹，抚纳离叛，务行宽惠，以收人心。〔〖胡三省注〗为刘焉专制益州张本。〕
郡国七大水。
故太傅陈蕃子逸与术士襄楷会于冀州刺史王芬坐，楷曰：“天文不利宦者，黄门、常侍真族灭矣。”逸喜。芬曰：“若然者，芬愿驱除！”因与豪杰转相招合，上书言黑山贼攻劫郡县，欲因以起兵。会帝欲北巡河间旧宅，〔〖胡三省注〗帝先为解渎亭侯，有旧宅在河间。〕芬等谋以兵徼劫，诛诸常侍、黄门，因废帝，立合肥侯，以其谋告议郎曹操。〔〖胡三省注〗以此谋告操，盖亦知操之为时雄矣。〕操曰：“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权成败、计轻重而行之者，伊、霍是也。〔〖胡三省注〗此等语，岂常人所能及哉！〕伊、霍皆怀至忠之诚，据宰辅之势，因秉政之重，同众人之欲，故能计从事立。今诸君徒见曩者之易，未睹当今之难，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亦危乎！”芬又呼平原华歆、陶丘洪共定计。〔〖胡三省注〗华，户化翻。姓谱：尧子丹朱，居陶丘，其后氏焉。〕洪欲行，歆止之曰：“夫废立大事，伊、霍之所难。芬性疏而不武，此必无成。”洪乃止。会北方夜半有赤气，东西竟天，太史上言：“北方有阴谋，不宜北行。”帝乃止。敕芬罢兵，俄而征之。芬惧，解印绶亡走，至平原，自杀。
秋，七月，以射声校尉马日磾为太尉。日磾，融之族孙也。
八月，初置西园八校尉，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胡三省注〗姓谱：蹇，姓也。左传有秦大夫蹇叔。〕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为助军左校尉，冯芳为助军右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皆统于蹇硕。〔〖胡三省注〗考异曰：范书袁绍传，“绍为佐军校尉”，何进传“淳于琼为佐军校尉”。今从乐资山阳公载记。〕帝自黄巾之起，留心戎事；硕壮健有武略，帝亲任之，虽大将军亦领属焉。
九月，司徒许相罢；以司空丁宫为司徒，光禄勋南阳刘弘为司空。
以卫尉条侯董重为票骑将军。重，永乐太后兄子也。
冬，十月，青、徐黄巾复起，寇郡县。
望气者以为京师当有大兵，两宫流血。帝欲厌之，乃大发四方兵，讲武于平乐观下，〔〖胡三省注〗水经注：榖水自白马寺东南迳平乐观，在上西门外。乐，音洛。观，古玩翻。〕起大坛，上建十二重华盖，高十丈。坛东北为小坛，复建九重华盖，高九丈。列步骑数万人，结营为陈。〔〖胡三省注〗陈，读曰阵；下同。〕甲子，帝亲出临军，驻大华盖下，大将军进驻小华盖下。帝躬擐甲、介马，〔〖胡三省注〗贤曰：擐，贯也，音宦。介，亦甲也。〕称“无上将军”，行陈三匝而还，以兵授进。帝问讨虏校尉盖勋曰：“吾讲武如是，何如？”对曰：“臣闻先王耀德不观兵。〔〖胡三省注〗国语载祭公谋父之言。〕今寇在远而设近陈，不足以昭果毅，〔〖胡三省注〗左传曰：戎昭果毅以听之课武。杀敌为果，致果为毅。〕祗黩武耳！”帝曰：“善！恨见君晚，群臣初无是言也。”勋谓袁绍曰：“上甚聪明，但蔽于左右耳。”与绍谋共诛嬖幸，〔〖胡三省注〗嬖，卑义翻，又必计翻。考异曰：勋传云：“勋时与宗正刘虞、佐军校尉袁绍同典禁兵。勋谓虞、绍云云。”按虞于匈奴未叛之前已为幽州牧，又宗正非典兵之官。今除之。〕蹇硕惧，出勋为京兆尹。
十一月，王国围陈仓。诏复拜皇甫嵩为左将军，督前将军董卓，合兵四万人以拒之。
张纯与丘力居钞略青、徐、幽、冀四州；诏骑都尉公孙瓒讨之。瓒与战于属国石门，〔〖胡三省注〗属国，辽东属国也。贤曰：石门，山名，在今营州柳城县西南。瓒，藏旱翻。〕纯等大败，弃妻子，逾塞走，悉得所略男女。瓒深入无继，反为丘力居等所围于辽西管子城，二百余日，粮尽众溃，士卒死者什五六。
董卓谓皇甫嵩曰：“陈仓危急，请速救之。”嵩曰：“不然。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兵。陈仓虽小，城守固备，未易可拔。王国虽强，攻陈仓不下，其众必疲，疲而击之，全胜之道也，将何救焉！”国攻陈仓八十余日，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