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一六　唐纪三十二

起强圉大渊献（丁亥）十二月，尽昭阳大荒落（癸巳），凡六年有奇。

◎唐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下之上

【原文】

唐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　天宝六载

（丁亥　公元747年）
司马光 《资治通鉴》

十二月，己巳，上以仙芝为安西四镇节度使，征灵詧入朝，灵詧大懼。仙芝见灵詧，趋走如故，灵詧益懼。副都护京兆程千里、押牙毕思琛及行官王滔等，〔〖胡三省注〗押牙者，尽管节度使牙内之事。行官，主将命往来京师及邻道及巡内郡县。琛，丑林翻。〕皆平日构仙芝于灵詧者也，仙芝面责千里、思琛曰：“公面虽男子，心如妇人，何也？”又捽滔等，欲笞之，既而皆释之，谓曰：“吾素所恨于汝者，欲不言，恐汝怀忧；今既言之，则无事矣。”军中乃安。

初，仙芝为都知兵马使，猗氏人封常清，少孤贫，细瘦颣目，一足偏短，求为仙芝傔，不纳。常清日候仙芝出入，不离其门，凡数十日，仙芝不得已留之。会达奚部叛走，夫蒙灵詧使仙芝追之，斩获略尽。常清私作捷书以示仙芝，皆仙芝心所欲言者，由是一府奇之。仙芝为节度使，即署常清判官；仙芝出征，常为留后。〔〖胡三省注〗唐诸使之属，判官位次副使，尽总府事。又节度使或出征，或入朝，或死而未有代，皆有知留后事，其后遂以节度留后为称；至我朝遂以留后为承宣使，资序未应建节者为之。〕仙芝乳母子郑德诠为郎将，仙芝遇之如兄弟，使典家事，威行军中。常清尝出，德诠走马自后突之而过。常清至使院，〔〖胡三省注〗使院，留后治事之所；节度使便坐治事，亦或就使院。〕使召德诠，每过一门，辄阖之，既至，常清离度谓曰：“常清本出寒微，郎将所知。今日中丞命为留后，〔〖胡三省注〗中丞谓高仙芝。唐边镇诸帅或带御史中丞、大夫时，随其所带官称之。〕郎将何得于众中相陵突！”因叱之曰：“郎将须蹔死以肃军政！〔〖胡三省注〗蹔，与暂同。〕”遂杖之六十，面仆地曳出。仙芝妻及乳母于门外叫哭救之，不及，因以状白仙芝。仙芝览之，惊曰：“已死邪？”及见常清，遂不复言，常清亦不之谢。军中畏之惕息。〔〖胡三省注〗史言封常清能治军政，亦缘高仙芝不以私亲挠法。〕

自唐兴以来，边帅皆用忠厚名臣，不久任，不遥领，不兼统，功名著者往往入为宰相。〔〖胡三省注〗如李靖、李勣、刘仁轨、娄师德之类是也。开元以来，薛讷、郭元振、张嘉贞、王晙、张说、杜暹、萧嵩、李适之等亦皆自边帅入相。〕其四夷之将，虽才略如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犹不专大将之任，皆以大臣为使以制之。〔〖胡三省注〗社尔讨高昌，侯君集为元帅；何力讨高丽，李勣为元帅。〕及开元中，天子有吞四夷之志，为边将者十馀年不易，始久任矣；〔〖胡三省注〗王晙、郭知运、张守珪之类是也。〕皇子则庆、忠诸王，宰相则萧嵩、牛仙客，始遥领矣；〔〖胡三省注〗诸王事见二百十三卷开元十五年。萧嵩事见十七年，牛仙客事见二百十四卷二十四年。〕盖嘉运、王忠嗣专制数道，始兼统矣。〔〖胡三省注〗盖嘉运事见二百十四卷开元二十八年。王忠嗣事见上卷五载。〕李林甫欲杜边帅入相之路，以胡人不知书，乃奏言：“文臣为将，怯当矢石，不若用寒畯胡人；〔〖胡三省注〗寒，谓卑贱。畯，尝有事农耕者也。畯音俊。〕胡人则勇决习战，寒族则孤立无党，陛下诚心恩洽其心，彼必能为朝廷尽死。”上悦其言，始用安禄山。至是，诸道节度使尽用胡人，〔〖胡三省注〗安禄山、安思顺、哥舒翰、高仙之，皆胡人也。〕精兵咸戍北边，天下之势偏重，卒使禄山倾覆天下，皆出于林甫专宠固位之谋也。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