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宪宗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 元和五年
(庚寅 公元810年)
春,正月,刘济自将兵七万人击王承宗,时诸军皆未进,济独前奋击,拔饶阳、束鹿。春,正月,刘济自将兵七万人击王承宗,时诸军皆未进,济独前奋击,拔饶阳、束鹿。
春季,正月,刘济亲自带领兵马七万人进击王承宗。当时,各军都没有前进,只有刘济向前奋力进击,攻克了饶阳与束鹿。
河东、河中、振武、义武四军为恒州北道招讨,会于定州。会望夜,军吏以有外军,请罢张灯。张茂昭曰:“三镇,官军也,河东、河中、振武、义武四军为恒州北道招讨,会于定州。会望夜,军吏以有外军,请罢张灯。张茂昭曰:“三镇,官军也,何谓外军!”命张灯,不禁行人,不闭里门,三夜如平日,亦无敢喧哗者。何谓外军!”命张灯,不禁行人,不闭里门,三夜如平日,亦无敢喧哗者。
河东、河中、振武、义武四军担当恒州北面的招抚与讨伐,在定州会师。正赶上十五日夜晚,义武的军吏认为定州驻有外来的军队,请求禁止张灯,张茂昭说:“河东、河中、振武三镇兵马,都是官军,怎么能够把他们称作外来的军队呢!”他命令点起灯来,不禁止人们夜行,不关闭坊里的大门,一连三个夜晚,都像平时一样,也没有人胆敢大声乱喊乱叫。
丁卯,河东将王荣拔王承宗洄湟镇。吐突承璀至行营,威令不振,与承宗战,屡败。左神策大将军郦定进战死。定进,骁将也,丁卯,河东将王荣拔王承宗洄湟镇。吐突承璀至行营,威令不振,与承宗战,屡败。左神策大将军郦定进战死。定进,骁将也,军中夺气。军中夺气。
丁卯(二十六日),河东将领王荣攻克了王承宗的洄湟镇。吐突承璀来到行营后,军威政令不振,与王承宗交战,屡次失败,左神策大将军郦定进战死。郦定进是一员骁勇的将领,军中将士因他的战死而士气低落。
河南尹房式有不法事,东台监察御史元稹奏摄之,河南尹房式有不法事,东台监察御史元稹奏摄之,擅令停务。朝廷以为不可,罚一季俸,召还西京。至敷水驿,擅令停务。朝廷以为不可,罚一季俸,召还西京。至敷水驿,有内侍后至,破驿门呼骂而入,以马鞭击稹伤面。有内侍后至,破驿门呼骂而入,以马鞭击稹伤面。上复引稹前过,贬江陵士曹。上复引稹前过,贬江陵士曹。翰林学士李绛、崔群言稹无罪。白居易上言:“中使陵辱朝士,中使不问而稹先贬,恐自今中使出外益暴横,人无敢言者。又,稹为御史,多所举奏,不避权势,切齿者众,恐自今无人肯为陛下当官执法,疾恶绳愆,有大奸猾,陛下无从得知。”上不听。翰林学士李绛、崔群言稹无罪。白居易上言:“中使陵辱朝士,中使不问而稹先贬,恐自今中使出外益暴横,人无敢言者。又,稹为御史,多所举奏,不避权势,切齿者众,恐自今无人肯为陛下当官执法,疾恶绳愆,有大奸猾,陛下无从得知。”上不听。
河南尹房式做了不守法纪的事情,东台监察御史元稹奏请将他拘捕,同时擅自命令停止房式办理本职事务。朝廷认为不能够这样处理,罚元稹一个季度的薪俸,将他召回西京长安。元稹来到敷水驿时,有一个内侍宦官从后面赶到,撞开驿站的大门,叫喊喝骂着走了进去,用马鞭抽打元稹,打伤了他的脸。宪宗又联系元稹以前的过失,将他贬为江陵士曹。翰林学士李绛与崔群都说元稹是无罪的。白居易也进言说:“中使欺凌羞辱朝中官员,不去追究中使的罪过,反而首先将元稹贬官,恐怕从今以后中使外出会愈加暴虐骄横,人们没有再敢说话的了。再者,元稹担任御史,提出不少检举奏报,对权贵势要人士无所避忌,痛恨他的人很多,现在将元稹贬逐了,恐怕从今以后没有人愿意为陛下担当官职而执行法令,憎恨邪恶而纠正过失了。即使出现了特大的奸险狡猾的人物,陛下也无法得知了。”宪宗不肯听信他的谏言。
上以河朔方用兵,不能讨吴少阳。三月,己未,以少阳为淮西留后。上以河朔方用兵,不能讨吴少阳。三月,己未,以少阳为淮西留后。
宪宗因河朔地区正在使用武力,不再能够讨伐吴少阳,三月,己未(十九日),任命吴少阳为淮西留后。
诸军讨王承宗者久无功,白居易上言,以为:“河北本不当用兵,今既出师,承璀未尝苦战,已失大将,诸军讨王承宗者久无功,白居易上言,以为:“河北本不当用兵,今既出师,承璀未尝苦战,已失大将,与从史两军入贼境,迁延进退,不惟意在逗留,亦是力难支敌。希朝、茂昭至新市镇,竟不能过。与从史两军入贼境,迁延进退,不惟意在逗留,亦是力难支敌。希朝、茂昭至新市镇,竟不能过。刘济引全军攻围乐寿,久不能下。刘济引全军攻围乐寿,久不能下。师道、季安元不可保,察其情状,似相计会,各收一县,遂不进军。师道、季安元不可保,察其情状,似相计会,各收一县,遂不进军。陛下观此事势,成功有何所望!以臣愚见,须速罢兵,若又迟疑,其害有四:可为痛惜者二,可为深忧者二。何则?”陛下观此事势,成功有何所望!以臣愚见,须速罢兵,若又迟疑,其害有四:可为痛惜者二,可为深忧者二。何则?”
由于讨伐王承宗的各支军队长期不能成功,白居易进言认为:“河北地区本来就不应该使用武力,既然现在出兵了,吐突承璀不曾艰苦作战,却已经失去了一员大将。他与卢从史两支军队已经进入成德的疆境,一味拖延行动,不只是有意停顿不前,也是他们的兵力难以抵敌。范希朝与张茂昭来到新市镇,竟然不能够通过。刘济率领全军攻打并围困乐寿,长期不能攻克。李师道与田季安原来就是不能担保的,观察他们的情形,好像相互经过了盘算,每人各自占领一个县,便不再进军。陛下看这样的事态趋势,还有什么成功的希望!以我愚昧的见解看来,必须迅速停止用兵,如果还要犹豫,便会有四点害处,其中应当为陛下痛切惋惜的害处有两点,应当为陛下深切忧虑的害处也有两点。为什么这样说呢?”
“若保有成,即不论用度多少;既的知不可,即不合虚费赀粮。“若保有成,即不论用度多少;既的知不可,即不合虚费赀粮。悟而后行,事亦非晚。今迟校一日则有一日之费,更延旬月,所费滋多,终须罢兵,何如早罢!以府库钱帛、百姓脂膏资助河北诸侯,转令强大。此臣为陛下痛惜者一也。悟而后行,事亦非晚。今迟校一日则有一日之费,更延旬月,所费滋多,终须罢兵,何如早罢!以府库钱帛、百姓脂膏资助河北诸侯,转令强大。此臣为陛下痛惜者一也。
“倘若保证能够获得成功,便可以不计较费用需要多少;既然明确知道无法获得成功,便不应该白白耗费资财与粮食。懂得了这个道理以后再去行动,为时还不算晚。现在,晚纠正一天就要多一天的费用,再拖延一个月,需要的费用就更多了。既然终究要停止用兵,为什么不及早停止下来呢!用国家库存的钱财布帛和民脂民膏供给河北地区的节帅,反而使他们强大起来。这便是为陛下痛切惋惜的第一点。
“臣又恐河北诸将见吴少阳已受制命,“臣又恐河北诸将见吴少阳已受制命,必引事例轻重,同词请雪承宗。若章表继来,即义无不许。请而后舍,体势可知,转令承宗胶固同类。如此,则与夺皆由邻道,恩信不出朝廷,实恐威权尽归河北。此为陛下痛惜者二也。必引事例轻重,同词请雪承宗。若章表继来,即义无不许。请而后舍,体势可知,转令承宗胶固同类。如此,则与夺皆由邻道,恩信不出朝廷,实恐威权尽归河北。此为陛下痛惜者二也。
“我还担心河北地区各将领见到吴少阳已经受到制书的任命,必定会援引处理这一件事的宽严标准,众口一词地请求为王承宗昭雪。如果奏章奏表相继而来,按道理说就不能不答应了。经过他们请求后再放弃对王承宗的讨伐,这种格局与情势是可想而知的,只能反而使王承宗与同类人牢固地勾结在一起。像这个样子,给予与剥夺完全是按照与王承宗相邻各道的意见来决定的,恩德与信义都不是出自朝廷,这实在让人担心朝廷的声威与权力会完全归向河北藩镇了。这便是我为陛下痛切惋惜的第二点
“今天时已热,兵气相蒸,至于饥渴疲劳,疾疫暴露,驱以就战,人何以堪!纵不惜身,亦难忍苦。况神策乌杂城市之人,例皆不惯如此,忽思生路,或有奔逃,一人若逃,百人相扇,一军若散,诸军必摇,事忽至此,悔将何及!此为陛下深忧者一也。“今天时已热,兵气相蒸,至于饥渴疲劳,疾疫暴露,驱以就战,人何以堪!纵不惜身,亦难忍苦。况神策乌杂城市之人,例皆不惯如此,忽思生路,或有奔逃,一人若逃,百人相扇,一军若散,诸军必摇,事忽至此,悔将何及!此为陛下深忧者一也。
“现在天气已经炎热,士兵身上的热气互相蒸熏,至于饥饿干渴,疲乏劳累,瘟疫流行,露天而处,驱赶着他们去参加战斗,人们怎么能够经受得住呢!即使人们并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是难以忍受这种苦楚的。况且,神策军中杂乱无章的城市居民,一概都不习惯像这样的军旅生活,忽然想到应该寻找一条求生之路,有的人就会逃跑。若有一个逃跑,便有一百个人相互煽动逃跑,若有一支军队溃散,其他各军必定也要动摇。如果事情忽然达到这般地步,后悔还来得及吗!这便是我为陛下深切忧虑的第一点。
“臣闻回鹘、吐蕃皆有细作,“臣闻回鹘、吐蕃皆有细作,中国之事,小大尽知。今聚天下之兵,唯讨承宗一贼,自冬及夏,都未立功,则兵力之强弱,资费之多少,岂宜使西戌、北虏一一知之!忽见利生心,乘虚入寇,以今日之势力,可能救其首尾哉!兵连祸生,何事不有!万一及此,实关安危。此其为陛下深忧者二也。”中国之事,小大尽知。今聚天下之兵,唯讨承宗一贼,自冬及夏,都未立功,则兵力之强弱,资费之多少,岂宜使西戌、北虏一一知之!忽见利生心,乘虚入寇,以今日之势力,可能救其首尾哉!兵连祸生,何事不有!万一及此,实关安危。此其为陛下深忧者二也。”
“我听说回鹘与吐蕃都派出了密探,对于中国的事情,无论大小,全都知道。现在,朝廷聚集天下兵马,只是在讨伐王承宗这一个叛贼,由冬天到夏天,都不能够建树功勋。而军队力量的强弱,物资费用的多少,难道应该让西方与北方的戎虏逐个了解清楚吗!假如他们忽然看到有利可图,生出异心,乘着国内空虚的时机前来侵犯,就凭着朝廷现在的形势与力量,难道对两方面都能够予以救援吗?战争连续不断,灾祸从中产生,什么样的事情不会现出!万一到了这般田地,实在是关系着国家的安定与危亡。这便是我为陛下深切忧虑的第二点。”
卢从史首建伐王承宗之谋,卢从史首建伐王承宗之谋,及朝廷兴师,从史逗留不进,阴与承宗通谋,令军士潜怀承宗号;及朝廷兴师,从史逗留不进,阴与承宗通谋,令军士潜怀承宗号;又高刍粟之价以败度支,又高刍粟之价以败度支,讽朝廷求平章事,诬奏诸道与贼通,不可进兵,上甚患之。讽朝廷求平章事,诬奏诸道与贼通,不可进兵,上甚患之。
卢从史第一个提出讨伐王承宗的策谋,及至朝廷发兵后,卢从史却停留下来,不肯进兵,暗中与王承宗互通计谋,让将士们暗地里在怀中揣着王承宗的行军标记,还抬高草料与粮食的价格,以便破坏度支的军需供应,暗示朝廷任命他为平章事,上奏诬告各道与王承宗勾结,不赞成进兵。宪宗为此甚为忧虑。
会从史遣牙将王翊元入奏事,裴垍引与语,为言为臣之义,微动其心,翊元遂输诚,言从史阴谋及可取之状。垍令翊元还本军经营,复来京师,遂得其都知兵马使乌重胤等款要。会从史遣牙将王翊元入奏事,裴垍引与语,为言为臣之义,微动其心,翊元遂输诚,言从史阴谋及可取之状。垍令翊元还本军经营,复来京师,遂得其都知兵马使乌重胤等款要。垍言于上曰:“从史狡猾骄很,必将为乱。今闻其与承璀对营,视承璀如婴儿,往来殊不设备。失今不取,后虽兴大兵,未可以岁月平也。”上初愕然,熟思良久,乃许之。垍言于上曰:“从史狡猾骄很,必将为乱。今闻其与承璀对营,视承璀如婴儿,往来殊不设备。失今不取,后虽兴大兵,未可以岁月平也。”上初愕然,熟思良久,乃许之。
适逢卢从史派遣牙将王翊元入朝奏事,裴垍将他引至一旁,与他谈话,对他讲述作为人臣应有的义理,暗暗地打动他的内心,于是王翊元也表达了自己的诚意,将卢从史暗中的策划与潞州可以攻取的状况讲了出来。裴垍命令王翊元返回本军,经过筹措规划后,再来京城,于是赢得了潞州都知兵马使乌重胤等人的诚心。裴垍对宪宗说:“卢从史诡诈多端,骄横凶暴,肯定要发动变乱。现在听说他在吐突承璀的对面扎营,将吐突承璀当作婴儿一般,在两营之间往来,全然不设置防备。如果失去现在的时机,不将他拘捕起来,以后即使征集大批兵马前去讨伐,也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将他平定的。”宪宗起初感到惊讶,经过长时间的周密考虑后,便答应了下来。
从史性贪,承璀盛陈奇玩,视其所欲,稍以遗之。从史喜,益相昵狎。甲申,承璀与行营兵马使李听谋,召从史入营博,伏壮士于幕下,突出,擒诣帐后缚之,内车中,驰诣京师。从史性贪,承璀盛陈奇玩,视其所欲,稍以遗之。从史喜,益相昵狎。甲申,承璀与行营兵马使李听谋,召从史入营博,伏壮士于幕下,突出,擒诣帐后缚之,内车中,驰诣京师。左右惊乱,左右惊乱,承璀斩十馀人,谕以诏旨。从史营中士卒闻之,皆甲以出,操兵趋哗。承璀斩十馀人,谕以诏旨。从史营中士卒闻之,皆甲以出,操兵趋哗。乌重胤当军门叱之曰:“天子有诏,从者赏,敢违者斩!”士卒皆敛兵还部伍。会夜,车疾驱,未明,已出境。重胤,承洽之子;乌重胤当军门叱之曰:“天子有诏,从者赏,敢违者斩!”士卒皆敛兵还部伍。会夜,车疾驱,未明,已出境。重胤,承洽之子;听,晟之子也。听,晟之子也。
由于卢从史生性贪婪,吐突承璀将许多珍奇的玩赏器物陈列出来,看出他希望得到什么,便逐渐地拿来送给他。卢从史高兴,对吐突承璀愈发亲昵。甲申(疑误),吐突承璀与行营兵马使李听经过商议后,叫卢从史前来营中博戏,在帐幕下面设了伏兵。卢从史来到后,伏兵突然冲了出来,擒获了卢从史,到帐幕后面,将他捆绑起来,装进车中,急奔京城。卢从史身边的人们又震惊,又慌乱,吐突承璀斩杀了十多个人,当众宣布了诏书的旨意。卢从史营中的将士们得知消息后,都穿好铠甲,走了出来,手中握着兵器,疾步而行,大声喧哗。乌重胤站在军营门前喝斥他们说:“天子发有诏令,服从的奖赏,胆敢违抗的问斩!”于是,将士们都收起兵器,回到队伍中去。适值夜晚降临,载着卢从史的车辆急速奔驰,在天亮以前,已经走出了泽潞的疆境。乌重胤是乌承洽的儿子。李听是李晟的儿子。
丁亥,范希朝、张茂昭大破承宗之众于木刀沟。丁亥,范希朝、张茂昭大破承宗之众于木刀沟。
丁亥(疑误),范希朝、张茂昭在木刀沟大破王承宗的兵马。
上嘉乌重胤之功,欲即授以昭义节度使。李绛以为不可,请授重胤河阳,以河阳节度使孟元阳镇昭义。会吐突承璀奏,已牒重胤句当昭义留后,绛上言:“昭义五州据山东要害,上嘉乌重胤之功,欲即授以昭义节度使。李绛以为不可,请授重胤河阳,以河阳节度使孟元阳镇昭义。会吐突承璀奏,已牒重胤句当昭义留后,绛上言:“昭义五州据山东要害,魏博、恒、幽诸镇蟠结,魏博、恒、幽诸镇蟠结,朝廷恃此以制之。邢、滋、洺入其腹内,朝廷恃此以制之。邢、滋、洺入其腹内,诚国之宝地,安危所系也。向为从史所据,使朝廷旰食,今幸而得之,承璀复以与重胤,臣闻之惊叹,实所痛心!昨国家诱执从史,虽为长策,已失大体。诚国之宝地,安危所系也。向为从史所据,使朝廷旰食,今幸而得之,承璀复以与重胤,臣闻之惊叹,实所痛心!昨国家诱执从史,虽为长策,已失大体。今承璀又以文牒差人为重镇留后,为之求旌节,无君之心,孰甚于此!陛下昨日得昭义,人神同庆,威令再立;今日忽以授本军牙将,物情顿沮,纪纲大紊。校计利害,今承璀又以文牒差人为重镇留后,为之求旌节,无君之心,孰甚于此!陛下昨日得昭义,人神同庆,威令再立;今日忽以授本军牙将,物情顿沮,纪纲大紊。校计利害,更不若从史为之。何则?从史虽蓄奸谋,已是朝廷牧伯。重胤出于列校,以承璀一牒代之,窃恐河南、北诸侯闻之,无不愤怒,耻与为伍。且谓承璀诱重胤使逐从史而代其位,彼人人麾下各有将校,能无自危乎!傥刘济、茂昭、季安、执恭、韩弘、师道继有章表陈其情状,更不若从史为之。何则?从史虽蓄奸谋,已是朝廷牧伯。重胤出于列校,以承璀一牒代之,窃恐河南、北诸侯闻之,无不愤怒,耻与为伍。且谓承璀诱重胤使逐从史而代其位,彼人人麾下各有将校,能无自危乎!傥刘济、茂昭、季安、执恭、韩弘、师道继有章表陈其情状,并指承璀专命之罪,不知陛下何以处之?若皆不报,则众怒益甚;若为之改除,则朝廷之威重去矣。”上复使枢密使梁守谦密谋于绛曰:“今重胤已总军务,事不得已,须应与节。”对曰:“从史为帅不由朝廷,并指承璀专命之罪,不知陛下何以处之?若皆不报,则众怒益甚;若为之改除,则朝廷之威重去矣。”上复使枢密使梁守谦密谋于绛曰:“今重胤已总军务,事不得已,须应与节。”对曰:“从史为帅不由朝廷,故启其邪心,终成逆节。今以重胤典兵,即授之节,威福之柄不在朝廷,何以异于从史乎!重胤之得河阳,已为望外之福,岂敢更为旅拒!况重胤所以能执从史,本以杖顺成功,一旦自逆诏命,安知同列不袭其迹而动乎!重胤军中等夷甚多,必不愿重胤独为主帅。移之他镇,乃惬众心,何忧其致乱乎!”上悦,皆如其请。壬辰,以重胤为河阳节度使,元阳为昭义节度使。故启其邪心,终成逆节。今以重胤典兵,即授之节,威福之柄不在朝廷,何以异于从史乎!重胤之得河阳,已为望外之福,岂敢更为旅拒!况重胤所以能执从史,本以杖顺成功,一旦自逆诏命,安知同列不袭其迹而动乎!重胤军中等夷甚多,必不愿重胤独为主帅。移之他镇,乃惬众心,何忧其致乱乎!”上悦,皆如其请。壬辰,以重胤为河阳节度使,元阳为昭义节度使。
宪宗嘉许乌重胤的功劳,打算立即授给他昭义节度使的职务。李绛认为不适当,请求授给乌重胤河阳节度使的职务,而任命河阳节度使孟元阳镇守昭义。适逢吐突承璀奏称,他已经发出文书,指令乌重胤为句当昭义留后,李绛进言说:“昭义所属的泽、潞、邢、胤、磁五州,在崤山以东占据着关系全局的重要地位,魏博、恒州、幽州各军镇盘状纠结,朝廷只有依仗这五州之地来控制他们。邢州、磁州、州伸展到魏博等军镇的中心地区,诚然是国家的宝地,关系着国家的安全与危亡。从前昭义被卢从史占据,已使朝廷为此忙得顾不上按时吃饭,现在幸亏得到了昭义,但吐突承璀又将昭义交给了乌重胤,我得知消息后惊叹不已,实在感到痛心!不久前朝廷将卢从史诱捕,即使这算是长远的筹策,却也已经失去了原则。现在,吐突承璀又送发文书,指派乌重胤担当这一重要军镇的留后,并请求任命他为节度使,目无君主的居心,还有比这更为严重的吗!陛下日前取得昭义,人神共同庆祝,军政号令再次树立起来。现在忽然将昭义授给本军中的牙将,众望顿时沮丧,法度大为紊乱。算计此中的好处与坏处,反而不如由卢从史担任节度使。为什么这样说呢?虽然卢从史蓄积着邪恶的阴谋,但已经是朝廷任命的州道长官。而乌重胤只是众多将官中的一员,因吐突承璀的一纸文书便代替了卢从史,我私下里担心河南、河北的节帅得知消息后,没有不感到愤怒,以与他同列为耻辱的。而且他们将会说是吐突承璀诱使乌重胤驱逐卢从史,从而代替了他的职位的,他们每个人的部下都有将官,怎么能够不感到自危呢!倘若刘济、张茂昭、田季安、程执恭、韩弘,李师道一个接着一个地进献章表,陈述这种情形,并且指责吐突承璀专擅君命的罪行,不知道陛下怎样处理?如果陛下一概不予答复,大家的怒气就会更为加重;如果陛下因此改为任命他人,朝廷的威严便失去了。”宪宗又让枢密使梁宗谦暗中与李绛商量说:“现在乌重胤已经总揽军中事务,事情出于迫不得已,应该授给他节度使的旌节。”李绛回答说:“卢从史担任主帅便不是由朝廷任命的,所以才启动了他邪恶的意图,终于做出违反节操的事情。现在,由于乌重胤掌管军事,朝廷便授给他节度使的旌节,刑赏的权柄不掌握在朝廷手中,与卢从史担任节度使又有什么区别呢!乌重胤能够得到河阳,已经是超出他向往的福气了,难道他还有胆量聚众抗拒吗!何况乌重胤能够捉获卢从史的原因,本来是由于他坚持顺承朝廷才取得成功的。忽然连他自己也违背诏书的命令,怎么能够知道同事们会不沿袭他的行径,从而有所行动呢!乌重胤在军队中的同辈为数众多,他们肯定不希望乌重胤独自出任主帅。将他改任到别的军镇去,才能使大家感到满意,哪里需要为招致变乱而担忧呢!”宪宗高兴起来,完全按照他的请求去做。壬辰(疑误),任命乌重胤为河阳节度使,任命孟元阳为昭义节度使。
戊戌,贬卢从史驩州司马。戊戌,贬卢从史驩州司马。
戊戌(疑误),宪宗将卢从史贬为州司马。
五月,乙巳,昭义军三千馀人夜溃,奔魏州。五月,乙巳,昭义军三千馀人夜溃,奔魏州。刘济奏拔安平。刘济奏拔安平。
五月,乙巳(初六),昭义军三千多人在夜间溃散,逃奔魏州。刘济奏称攻克了安平。
庚申,吐蕃遣其臣论思邪热入见,且归路泌、郑叔矩之柩。庚申,吐蕃遣其臣论思邪热入见,且归路泌、郑叔矩之柩。
庚申(二十一日),吐蕃派遣臣下论思邪热入京朝见,而且归还了路泌和郑叔矩的灵柩。
甲子,奚寇灵州。甲子,奚寇灵州。
甲子(二十五日),奚人侵犯灵州。
六月,甲申,白居易复上奏,以为:“臣比请罢兵,今之事势,又不如前,不知陛下复何所待!”是时,上每有军国大事,必与诸学士谋之。尝逾月不见学士,李绛等上言:“臣等饱食不言,其自为计则得矣,如陛下何!陛下询访理道,六月,甲申,白居易复上奏,以为:“臣比请罢兵,今之事势,又不如前,不知陛下复何所待!”是时,上每有军国大事,必与诸学士谋之。尝逾月不见学士,李绛等上言:“臣等饱食不言,其自为计则得矣,如陛下何!陛下询访理道,开纳直言,实天下之幸,岂臣等之幸!”上遽令“明日三殿对来。”开纳直言,实天下之幸,岂臣等之幸!”上遽令“明日三殿对来。”
六月,甲申(十五日),白居易再次进献奏疏认为:“近来我曾请求停止用兵,现在事情的趋势,又不如以前了,不知道陛下还要等待什么!”当时,每当遇到军队和国家重大的事情,宪宗必定要与各位翰林学士商量。宪宗曾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召见翰林学士,李绛等人便进言说:“我等饱食终日,不用进言,若是为自己着想,这是够好的了,但是这对陛下怎么样呢!陛下征询访求治国的方策,开辟言路,采纳谏言,这实在是国家的幸运,岂是我等的幸运!”宪宗连忙下令:“明天你们前来麟德殿奏对吧。”
白居易尝因论事,言“陛下错”,上色庄而罢,密召承旨李绛,白居易尝因论事,言“陛下错”,上色庄而罢,密召承旨李绛,谓:“白居易小臣不逊,谓:“白居易小臣不逊,须令出院。”〔欲出居易,不令复入翰林。〕绛曰:“陛下容纳直言,故群臣敢竭诚无隐。居易言虽少思,须令出院。”〔欲出居易,不令复入翰林。〕绛曰:“陛下容纳直言,故群臣敢竭诚无隐。居易言虽少思,志在纳忠。陛下今日罪之,臣恐天下各思箝口,非所以广聪明,昭圣德也。”上悦,待居易如初。志在纳忠。陛下今日罪之,臣恐天下各思箝口,非所以广聪明,昭圣德也。”上悦,待居易如初。
白居易有一次由于在议论事情时说“陛下错了”,宪宗面色庄重严肃地停止了谈话,暗中将翰林学士承旨李绛召来,告诉他说:“白居易这个小臣出言不逊,必须让他退出翰林院。”李绛说:“陛下能够容纳直率的进言,所以群臣才敢竭尽诚心,不作隐瞒。白居易的话虽然有欠思考,但本意是要进献忠心。现在倘若陛下将他处以罪罚,我担心天下的人们都各自想要缄默不语了,这可不是开拓视听,彰明至上德行的办法啊。”宪宗高兴起来,对待白居易也还像往常一样。
上尝欲近猎苑中,至蓬莱池西,上尝欲近猎苑中,至蓬莱池西,谓左右曰:“李绛必谏,不如且止。”谓左右曰:“李绛必谏,不如且止。”
宪宗曾经准备就近在禁苑中打猎,来到蓬莱池的西面,对周围的人们说:“李绛肯定是要进谏的,不如姑且停止吧。”
秋,七月,庚子,王承宗遣使自陈为卢从史所离间,秋,七月,庚子,王承宗遣使自陈为卢从史所离间,乞输贡赋,请官吏,许其自新。李师道等数上表请雪承宗,朝廷亦以师久无功,丁未,制洗雪承宗,以为成德军节度使,复以德、棣二州与之。悉罢诸道行营将士,共赐布帛二十八万端匹,乞输贡赋,请官吏,许其自新。李师道等数上表请雪承宗,朝廷亦以师久无功,丁未,制洗雪承宗,以为成德军节度使,复以德、棣二州与之。悉罢诸道行营将士,共赐布帛二十八万端匹,加刘济中书令。加刘济中书令。
秋季,七月,庚子(初二),王承宗派遣使者陈述自己是被卢从史从中的挑拨的,请求缴纳赋税,要求朝廷任命官吏,允许他改过自新。李师道等人屡次上表请求为王承宗平反,朝廷也由于长期用兵,无所建树,丁未(初九),宪宗便颁布制书为王承宗平反,任命他为成德军节度使,将德州与棣州两地重新归属给他,将各道行营的将士们全部遣还,一共向他们颁赐布帛二十八万端匹,还加封刘济为中书令。
刘济之讨王承宗也,以长子绲为副大使,掌幽州留务。济军瀛州,次子总为瀛州刺史,济署行营都知兵马使,使屯饶阳。济有疾,总与判官张𤣱、孔目官成国宝谋,诈使人从长安来,曰:“朝廷以相公逗留无功,已除副大使为节度使矣。”明日,又使人来告曰:“副大使旌节已至太原。”又使人走而呼曰:“旌节已过代州。”举军惊骇。济愤怒不知所为,杀大将素与绲厚者数十人,追绲诣行营,以张𤣱兄皋代知留务。济自朝至日昃不食,渴索饮,总因置毒而进之。乙卯,济薨。绲行至涿州,刘济之讨王承宗也,以长子绲为副大使,掌幽州留务。济军瀛州,次子总为瀛州刺史,济署行营都知兵马使,使屯饶阳。济有疾,总与判官张𤣱、孔目官成国宝谋,诈使人从长安来,曰:“朝廷以相公逗留无功,已除副大使为节度使矣。”明日,又使人来告曰:“副大使旌节已至太原。”又使人走而呼曰:“旌节已过代州。”举军惊骇。济愤怒不知所为,杀大将素与绲厚者数十人,追绲诣行营,以张𤣱兄皋代知留务。济自朝至日昃不食,渴索饮,总因置毒而进之。乙卯,济薨。绲行至涿州,总矫以父命杖杀之,遂领军务。总矫以父命杖杀之,遂领军务。
刘济讨伐王承宗时,任命长子刘绲为节度副大使,掌管幽州留后事务。刘济在瀛州驻扎,而次子刘总担任瀛州刺史,于是刘济便让刘总暂任行营都知兵马使,让他屯兵饶阳。适逢刘济身患疾病,刘总与判官张𤣱、孔目官成国宝计议,派人诈称从长安前来,对刘济说:“由于您停留不前,无所建树,朝廷已经任命副大使刘绲为节度使了。”第二天,刘总又让人前来向刘济报告说:“前来颁送旌节,任命副大使为节度使的使者已经来到太原。”接着又使人边跑边喊地说:“颁送节度使旌节的使者已经过了代州。”全军将士都很惊异。刘济心怀愤怒,不知所措,便斩杀了平常与刘绲亲善的大将几十个人,召刘绲立即到行营来,而任命张𤣱的哥哥张皋代替他掌管留后事务。从早晨起床直到太阳偏西,刘济都未进餐,觉得口渴,便要水渴,刘总乘机在水中下了毒药,送给刘济喝了。乙卯(十七日),刘济去世。刘绲走到涿州时,刘总诈称父亲的命令,将他用棍捧打死,于是刘总便统领了军中事务。
岭南监军许遂振以飞语毁节度使杨於陵于上,上命召于陵还,除冗官。岭南监军许遂振以飞语毁节度使杨於陵于上,上命召于陵还,除冗官。裴垍曰:“于陵性廉直,陛下以遂振故黜籓臣,不可。”丁巳,以于陵为吏部侍郎。遂振寻自抵罪。裴垍曰:“于陵性廉直,陛下以遂振故黜籓臣,不可。”丁巳,以于陵为吏部侍郎。遂振寻自抵罪。
岭南监军许遂振用不实之辞向宪宗诽谤节度使杨於陵。宪宗命令将杨於陵召回朝廷,任命他当闲散的官员。裴垍说:“杨於陵生性廉洁耿直,陛下因许遂振的原故贬黜节帅,这是不合适的。”丁巳(十九日),宪宗任命杨於陵为吏部侍郎。不久,许振遂自行承受了应负的罪责。
八月,乙亥,上与宰相语及神仙,问:“果有之乎?”八月,乙亥,上与宰相语及神仙,问:“果有之乎?”李籓对曰:“秦始皇、汉武帝学仙之效,具载前史,李籓对曰:“秦始皇、汉武帝学仙之效,具载前史,太宗服天竺僧长年药致疾,太宗服天竺僧长年药致疾,此古今之明戒也。陛下春秋鼎盛,方励志太平,宜拒绝方士之说。苟道盛德充,人安国理,何忧无尧、舜之寿乎!”此古今之明戒也。陛下春秋鼎盛,方励志太平,宜拒绝方士之说。苟道盛德充,人安国理,何忧无尧、舜之寿乎!”
八月,乙亥(初七),宪宗与宰相谈到神仙,宪宗问道:“果真有神仙吗?”李藩回答说:“秦始皇、汉武帝学习仙术的结果,全都记载在以往的史书中,太宗服用天竺僧人的长生不老之药招致疾病,这便是由古代到现在的明戒啊。陛下年富力强,正在勉励心志,再造太平盛世,应当拒绝方术之士的说教。如果能够使道德盛大而充盈,人民安居乐业,国家政治修明,还用担心没有唐尧、虞舜的年寿吗!”
九月,己亥,吐突承璀自行营还。九月,己亥,吐突承璀自行营还。辛亥,复为左卫上将军,充左军中尉。裴垍曰:“承璀首唱用兵,辛亥,复为左卫上将军,充左军中尉。裴垍曰:“承璀首唱用兵,疲弊天下,卒无成功,陛下纵以旧恩不加显戮,岂得全不贬黜以谢天下乎!”给事中段平仲、吕元膺言承璀可斩。李绛奏称:“陛下不责承璀,他日复有败军之将,何以处之?若或诛之,则同罪异罚,彼必不服;若或释之,则谁不保身而玩寇乎!愿陛下割不忍之恩,行不易之典,疲弊天下,卒无成功,陛下纵以旧恩不加显戮,岂得全不贬黜以谢天下乎!”给事中段平仲、吕元膺言承璀可斩。李绛奏称:“陛下不责承璀,他日复有败军之将,何以处之?若或诛之,则同罪异罚,彼必不服;若或释之,则谁不保身而玩寇乎!愿陛下割不忍之恩,行不易之典,使将帅有所惩劝。”间二日,上罢承璀中尉,降为军器使。使将帅有所惩劝。”间二日,上罢承璀中尉,降为军器使。中外相贺。中外相贺。
九月,己亥(初二),吐突承璀从行营回到朝廷。辛亥(十四日),吐突承璀重新担任左卫上将军,充任左神策军中尉。裴垍说:“吐突承璀首先提倡使用武力,使天下百姓穷乏困苦,到头来还是不能获得成功。即使陛下因旧日的恩情而不肯将他处决示众,为了向天下百姓道歉,难道能够对他全然不加贬斥吗?”给事中段平仲与吕元膺说吐突承璀应当斩杀。李绛上奏声称:“如果陛下不肯处罚吐突承璀,以后再出现战败的将领,能够怎样处治他们呢?如果诛杀他们,那便是同样的罪责,不同的处罚,他们定然不会服气;如果对他们免予治罪,那还有谁不保全自身,姑息敌军呢!希望陛下割舍对他不能狠下心来的私恩,行使不可更改的刑典,使将帅们得到一些警戒与勉励。”隔了两天,宪宗免除了吐突承璀左神策军中尉的职务,将他降职为军器使,朝廷内外的人们都相互祝贺。
裴垍得风疾,上甚惜之,中使候问旁午于道。裴垍得风疾,上甚惜之,中使候问旁午于道。
裴垍得了风疾,宪宗很是为他惋惜,派去问候病情的中使在道路上往来纷繁。
丙寅,以太常卿权德舆为礼部尚书、同平章事。丙寅,以太常卿权德舆为礼部尚书、同平章事。
丙寅(二十九日),宪宗任命太常卿权德舆为礼部尚书、同平章事。
义武节度使张茂昭请除代人,欲举族入朝。河北诸镇互遣人说止之,茂昭不从,凡四上表。上乃许之。以左庶子任迪简为义武行军司马。茂昭悉以易、定二州簿书管钥授迪简,遣其妻子先行,曰:“吾不欲子孙染于污俗。”义武节度使张茂昭请除代人,欲举族入朝。河北诸镇互遣人说止之,茂昭不从,凡四上表。上乃许之。以左庶子任迪简为义武行军司马。茂昭悉以易、定二州簿书管钥授迪简,遣其妻子先行,曰:“吾不欲子孙染于污俗。”
义武节度使张茂昭请求任命代替自己的人员,准备整个家族入京朝见。河北各藩镇交互派人前来劝阻,张茂昭不肯听从。张茂昭共计四次上表,宪宗才答应了他的请求,任命左庶子任迪简为义武行军司马。张茂昭将易州、定州的帐簿文书和锁头钥匙悉数交给了任迪简,打发他的妻子儿女率先上路,还说:“我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沾染上污浊的习俗。”
茂昭既去,冬,十月,戊寅,虞侯杨伯玉作乱,囚迪简,辛已,义武将士共杀伯玉。兵马使张佐元又作乱,囚迪简,迪简乞归朝。既而将士复杀佐元,奉迪简主军务。时易定府库罄竭,闾阎亦空,茂昭既去,冬,十月,戊寅,虞侯杨伯玉作乱,囚迪简,辛已,义武将士共杀伯玉。兵马使张佐元又作乱,囚迪简,迪简乞归朝。既而将士复杀佐元,奉迪简主军务。时易定府库罄竭,闾阎亦空,迪简无以犒士,乃设粝饭与士卒共食之,迪简无以犒士,乃设粝饭与士卒共食之,身居戟门下经月。身居戟门下经月。将士感之,共请迪简还寝,然后得安其位。上命以绫绢十万匹赐易定将士。壬辰,以迪简为义武节度使。将士感之,共请迪简还寝,然后得安其位。上命以绫绢十万匹赐易定将士。壬辰,以迪简为义武节度使。甲午,以张茂昭为河中、慈、隰、晋、绛节度使,从行将校皆拜官。甲午,以张茂昭为河中、慈、隰、晋、绛节度使,从行将校皆拜官。
张茂昭离去后,冬季,十月,戊寅(十一日),虞候杨伯玉发起变乱,将任迪简囚禁起来。辛巳(十四日),义武的将士们一起杀掉了杨伯玉。兵马使张佐元又一次发起变乱,将任迪简囚禁起,任迪简请求返回朝廷。不久,将士们又将张佐元杀掉,拥戴任迪简主持军中事务。当时,易州、定州的库存消耗已尽,居民也散失一空,任迪简拿不出什么东西来犒劳将士,便备办了粗米饭,与士兵们共同进餐。他亲身在军府的大门下面住了一个月,将士们被他打动了,一齐请任迪简回去就寝,此后任迪简的位子才得以安稳下来。宪宗命令拿出绫绢十万匹,颁赐给易州、定州的将士们。壬辰(二十五日),皇帝任命任迪简为义武节度使。甲午(二十七日),皇帝任命张茂昭为河中、慈、隰、晋、绛节度使,跟随他同行的将官一概授给官职。
右金吾大将军伊慎以钱三万缗赂右军中尉第五从直,求河中节度使。从直恐事泄,奏之。十一月,庚子,贬慎为右卫将军,坐死者三人。右金吾大将军伊慎以钱三万缗赂右军中尉第五从直,求河中节度使。从直恐事泄,奏之。十一月,庚子,贬慎为右卫将军,坐死者三人。
右金吾大将军伊慎以三万缗钱贿赂右军中尉第五从直,要求得到河中节度使的职务。第五从直惟恐事情泄露出去,便将此事奏报了。十一月,庚子(初三),宪宗将伊慎贬为右卫将军,有三个人因此获罪致死。
初,慎自安州入朝,初,慎自安州入朝,留其子宥主留事,朝廷因以为安州刺史,未能去也。会宥母卒于长安,宥利于兵权,不时发丧。鄂岳观察使郗士美遣僚属以事过其境,宥出迎,因告以凶问,留其子宥主留事,朝廷因以为安州刺史,未能去也。会宥母卒于长安,宥利于兵权,不时发丧。鄂岳观察使郗士美遣僚属以事过其境,宥出迎,因告以凶问,先备篮舆,即日遣之。先备篮舆,即日遣之。
当初,伊慎由安州入京朝见,将他的儿子伊宥留下来主持留后事务,朝廷因而任命伊宥为安州刺史,所以他便没有能够离开安州。适逢伊宥的母亲在长安去世,伊宥贪图兵权,不肯按时将死讯公布于众。鄂岳观察使郗士美派遣所属官吏办事经过安州疆境,伊宥出来迎接,于是告诉他母亲的死讯,先准备好竹轿,当天便让他离去了。
甲辰,会王纁薨。甲辰,会王纁薨。
甲辰(初七),会王李纁去世。
庚戌,以前河中节度使王锷为河东节度使。上左右受锷厚赂,多称誉之,上命锷兼平章事,李籓固执以为不可。权德舆曰:“宰相非序进之官。唐兴以来,方镇非大忠大勋,则跋扈者,朝廷或不得已而加之。今锷既无忠勋,朝廷又非不得已,何为遽以此名假之!”上乃止。庚戌,以前河中节度使王锷为河东节度使。上左右受锷厚赂,多称誉之,上命锷兼平章事,李籓固执以为不可。权德舆曰:“宰相非序进之官。唐兴以来,方镇非大忠大勋,则跋扈者,朝廷或不得已而加之。今锷既无忠勋,朝廷又非不得已,何为遽以此名假之!”上乃止。
庚戌(十三日),宪宗任命前任河中节度使王锷为河东节度使。宪宗身边的人们收受了王锷丰厚的贿赂,多数称赞他。宪宗让王锷兼任平章事,李藩坚持认为这是不适当的。权德舆说“宰相不是按照等次进升的官职。唐朝兴起以来,若不是对特别忠心或立有大功的藩镇,就是对骄横强暴的节帅,朝廷有时出于迫不得已,才将宰相的官职授给他们。现在,王锷既没有显示忠心,建立勋劳,朝廷也不是迫不得已,为什么要忙着将这个名义给予他呢!”于是,宪宗不再任命王锷为宰相。
锷有吏才,工于完聚。范希朝以河东全军出屯河北,锷有吏才,工于完聚。范希朝以河东全军出屯河北,耗散甚众。锷到镇之初,兵不满三万人,马不过六百匹,岁馀,兵至五万人,马有五千匹,器械精利,仓库充实,又进家财三十万缗,上复欲加锷平章事。李绛谏曰:“锷在太原,虽颇著绩效,今因献家财而命之,若后世何!”上乃止。耗散甚众。锷到镇之初,兵不满三万人,马不过六百匹,岁馀,兵至五万人,马有五千匹,器械精利,仓库充实,又进家财三十万缗,上复欲加锷平章事。李绛谏曰:“锷在太原,虽颇著绩效,今因献家财而命之,若后世何!”上乃止。
王锷具有治理地方的才干,擅长修城储粮一类事务。范希朝率领河东全军前往河北地区驻扎,人力物力的损耗很大。王锷来到军镇的初期,兵员不满三万人,马匹不超过六百匹。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兵员达到五万人,马匹拥有五千匹,军事器具精良而锋利,仓库中的物资装得满满的。王锷还进献自家财物三十万缗,宪宗又打算加封王锷为平章事,李绛规劝说:“王锷任职太原,虽然取得的功效很是显著,但现在由于贡献自家财物便任命他为宰相,后世将怎样看待此事呢!”于是,宪宗再次打消了任命王锷为相的念头。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裴垍数以疾辞位。庚申,罢为兵部尚书。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裴垍数以疾辞位。庚申,罢为兵部尚书。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裴垍屡次因疾病要求辞去相位,庚申(二十三日),宪宗将裴垍罢免为兵部尚书。
十二月,戊寅,张茂昭入朝,请迁祖考之骨于京兆。十二月,戊寅,张茂昭入朝,请迁祖考之骨于京兆。
十二月,戊寅(十二日),张茂昭入京朝见,请求将祖父和父亲的骸骨迁移到京兆府安葬。
壬午,以御史中丞吕元膺为鄂岳观察使。元膺尝欲夜登城,门已锁,守者不为开。左右曰:“中丞也。”对曰:“夜中难辩真伪,虽中丞亦不可。”元膺乃还。明日,擢为重职。壬午,以御史中丞吕元膺为鄂岳观察使。元膺尝欲夜登城,门已锁,守者不为开。左右曰:“中丞也。”对曰:“夜中难辩真伪,虽中丞亦不可。”元膺乃还。明日,擢为重职。
壬午(十六日),宪宗任命御史中丞吕元膺为鄂岳观察使。有一次,吕元膺在夜间要登城,城门已经上锁,守护城门的人不肯为他打开城门。周围的人说:“他是吕中丞啊。”守护城门的人回答说:“夜间难以辨别真假,即使是吕中丞,也不能够打开城门。”于是,吕元膺便回去了。第二天,守门人被提拔到重要职位上去。
翰林学士、司勋郎中李张面陈吐突承璀专横,语极恳切。翰林学士、司勋郎中李张面陈吐突承璀专横,语极恳切。上作色曰:“卿言太过!”绛泣曰:“陛下置臣于腹心耳目之地,若臣畏避左右,爱身不言,是臣负陛下;言之而陛下恶闻,乃陛下负臣也。”上怒解,曰:“卿所言皆人所不能言,使联闻所不闻,真忠臣也!他日尽言,皆应如是。”己丑,以绛为中书舍人,学士如故。上作色曰:“卿言太过!”绛泣曰:“陛下置臣于腹心耳目之地,若臣畏避左右,爱身不言,是臣负陛下;言之而陛下恶闻,乃陛下负臣也。”上怒解,曰:“卿所言皆人所不能言,使联闻所不闻,真忠臣也!他日尽言,皆应如是。”己丑,以绛为中书舍人,学士如故。
翰林学士、司勋郎中李绛当着宪宗的面陈诉吐突承璀骄横专断,言辞极为恳切。宪宗气得变了脸色说:“你说得太过分了吧!”李绛哭泣着说:“陛下将我安置在亲近信任的地位上,如果我在陛下面前畏怯退缩,爱惜自身,不肯进言,这便是我辜负了陛下。我把话讲出来了,但陛下讨厌去听,这就是陛下辜负我了。”宪宗的怒气消除了,便说:“你讲的全是人们不能讲的,使朕听到了无法得知的事情,是一位真正的忠臣啊!你以后尽情而言,完全应该像现在这个样子。”己丑(二十三日),宪宗任命李绛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的职务仍如往常。
绛尝从容谏上聚财,上曰:“今两河数十州,皆国家政令所不及,河、湟数千里,沦于左衽,朕日夜思雪祖宗之耻,而财力不赡,故不得不蓄聚耳。不然,朕宫中用度极俭薄,多藏何用邪!”绛尝从容谏上聚财,上曰:“今两河数十州,皆国家政令所不及,河、湟数千里,沦于左衽,朕日夜思雪祖宗之耻,而财力不赡,故不得不蓄聚耳。不然,朕宫中用度极俭薄,多藏何用邪!”
李绛曾经从容不迫地规劝皇帝不要聚敛钱财,宪宗说:“现在河南、河北的好几十个州,都没有实行国家的政教法令,河、湟地区的好几千里地,还沦陷在异族手中,朕日夜想着洗雪祖宗的耻辱,但是财力不够丰足,所以不得不积蓄聚敛啊。不然,朕在宫廷中的花费极为俭约,多储藏财物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