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宗神武孝文皇帝 建中二年
(辛酉 公元781年)
春,正月,戊辰,成德节度使李宝臣薨。春,正月,戊辰,成德节度使李宝臣薨。宝臣欲以军府传其子行军司马惟岳,以其年少暗弱,豫诛诸将之难制者深州刺史张献诚等,至有十馀人同日死者。宝臣召易州刺史张孝忠,孝忠不往,使其弟孝节召之。孝忠使孝节谓宝臣曰:“诸将何罪,连颈受戮!孝忠懼死,不敢往,亦不敢叛,正如公不入朝之意耳。”孝节泣曰:“如此,孝节必死。”孝忠曰:“往则并命,我在此,必不敢杀汝。”遂归,宝臣亦不之罪也。兵马使王武俊,位卑而有勇,故宝臣特亲爱之,以女妻其子士真,士真复厚结其左右。故孝忠、武俊独得全。宝臣欲以军府传其子行军司马惟岳,以其年少暗弱,豫诛诸将之难制者深州刺史张献诚等,至有十馀人同日死者。宝臣召易州刺史张孝忠,孝忠不往,使其弟孝节召之。孝忠使孝节谓宝臣曰:“诸将何罪,连颈受戮!孝忠懼死,不敢往,亦不敢叛,正如公不入朝之意耳。”孝节泣曰:“如此,孝节必死。”孝忠曰:“往则并命,我在此,必不敢杀汝。”遂归,宝臣亦不之罪也。兵马使王武俊,位卑而有勇,故宝臣特亲爱之,以女妻其子士真,士真复厚结其左右。故孝忠、武俊独得全。及薨,孔目官胡震,家僮王它奴劝惟岳匿丧二十馀日,诈为宝臣表,求令惟岳继袭,上不许。遣给事中汲人班宏往问宝臣疾,且谕之。惟岳厚赂宏,宏不受,还报。惟岳乃发丧,自为留后,使将佐共奏求旌节,上又不许。及薨,孔目官胡震,家僮王它奴劝惟岳匿丧二十馀日,诈为宝臣表,求令惟岳继袭,上不许。遣给事中汲人班宏往问宝臣疾,且谕之。惟岳厚赂宏,宏不受,还报。惟岳乃发丧,自为留后,使将佐共奏求旌节,上又不许。
春季,正月,戊辰(初九),成德节度使李宝臣去世。李宝臣打算将军府主帅的位子传给他的儿子行军司马李惟岳,因为李惟岳年纪尚小,愚昧软弱,便事先诛杀了难以辖制的部下将领深州刺史张献诚等人,甚至有十余人同一天被杀。李宝臣传召易州刺史张孝忠,张孝忠不肯前往,李宝臣又让他的弟弟张孝节去传召他。张孝忠让张孝节转告李宝臣说:“各位将领究竟犯了什么罪,接连不断地遭到杀戮!我张孝忠怕死,既不敢前往,也不敢反叛,正如你不肯入朝当官一样。”张孝节哭着说:“如果这样,我一定被杀。”张孝忠说:“如果前往,你我便会一齐丧命,有我在这儿,李宝臣一定不敢杀你。”于是,张孝节回到成德,李宝臣也没有加罪于他。兵马使王武俊职位低下,但是作战勇敢,所以李宝臣特别亲近受护他,还把女儿嫁给他的儿子王士真为妻,王士真又深深结纳了李宝臣身边的人。所以,唯有张孝忠和王武俊得以保全。到李宝臣去世,孔目官胡震和家仆王他奴劝告李惟岳隐瞒丧事二十余天,假冒李宝臣上表,请求让李惟岳袭任节度使。德宗不予许可,派遣给事中汲县人班宏前往问候李宝臣的病情,并进行开导。李惟岳以厚资贿赂班宏,班宏不肯接受,回朝上报。李惟岳于是为李宝臣发丧,自称留后,让将领佐吏连名上奏,请求颁赐节度使的旌节,德宗又没有许可。
初,宝臣与李正己、田承嗣、梁崇义相结,初,宝臣与李正己、田承嗣、梁崇义相结,期以土地传之子孙。故承嗣之死,宝臣力为之请于朝,使以节授田悦;代宗从之。悦初袭位,事朝廷礼甚恭,河东节度使马燧表其必反,请先为备。至是悦屡为惟岳请继袭,上欲革前弊,不许。或谏曰:“惟岳己据父业,不因而命之,必为乱。”上曰:“贼本无资以为乱,皆藉我土地,假我位号,以聚其众耳。曏日因其所欲而命之多矣,而乱日益滋。是爵命不足以已乱而适足以长乱也。期以土地传之子孙。故承嗣之死,宝臣力为之请于朝,使以节授田悦;代宗从之。悦初袭位,事朝廷礼甚恭,河东节度使马燧表其必反,请先为备。至是悦屡为惟岳请继袭,上欲革前弊,不许。或谏曰:“惟岳己据父业,不因而命之,必为乱。”上曰:“贼本无资以为乱,皆藉我土地,假我位号,以聚其众耳。曏日因其所欲而命之多矣,而乱日益滋。是爵命不足以已乱而适足以长乱也。然则惟岳必为乱,命与不命等耳。”竟不许。悦乃与李正己各遣使诣惟岳,潜谋勒兵拒命。然则惟岳必为乱,命与不命等耳。”竟不许。悦乃与李正己各遣使诣惟岳,潜谋勒兵拒命。
当初,李宝臣与李正己、田承嗣、梁崇义深相结纳,约定将所管辖的土地传给子孙后代。所以,田承嗣死时,李宝臣竭力向朝廷请求,让朝廷将节度使的旌节授给田悦,代宗听从了他的建议。田悦最初袭任节度使时,事奉朝廷的礼节很是恭谨,河东节度使马燧上表说田悦定会反叛,请朝廷预先作好防备。至此,田悦屡次为李惟岳请求继任,但德宗准备革除以往的弊端,不肯答应。有人劝谏说:“李惟岳已经据有父业,若不顺水推舟任命他,准会酿成变乱。”德宗说:“寇贼本来没有资格作乱,都是假借着我的土地和职位名号,才得以招聚人马的啊。往日朝廷顺着他们的欲望来任命他们的事不少了,但是变乱还是日益增长。这说明爵位的任命不但不足以止息变乱,反而助长变乱。如果李惟岳一定要发起变乱,任命他与不任命他都一样。”德宗到底还是没有答应下来。于是,田悦与李正己各自派遣使者至李惟岳处,暗中策划率兵抗拒朝命。
魏博节度副使田庭玠谓悦曰:“尔藉伯父遗业,魏博节度副使田庭玠谓悦曰:“尔藉伯父遗业,但谨事朝廷,坐享富贵,不亦善乎!奈何无故与恒、郓共为叛臣!但谨事朝廷,坐享富贵,不亦善乎!奈何无故与恒、郓共为叛臣!尔观兵兴以来,逆乱者谁能保其家乎?必欲行尔之志,可先杀我,无使我见田氏之族灭也。”因称病卧家。悦自往谢之,庭玠闭门不内,竟以忧卒。尔观兵兴以来,逆乱者谁能保其家乎?必欲行尔之志,可先杀我,无使我见田氏之族灭也。”因称病卧家。悦自往谢之,庭玠闭门不内,竟以忧卒。
魏博节度副使田庭玠对田悦说:“你凭借着伯父留下的基业,去谨慎地事奉朝廷,坐享富贵,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无缘无故地与成德、淄青一起去作反叛之臣呢!你看战事兴起以来,叛逆变乱的人有谁能够保全自己的家族呢?如果你一定要按你的想法去做,可以先把我杀了,别让我看见田氏的举族灭亡。”于是他自称有病,躺在家中。田悦亲自前去向田庭道歉,田庭关上家门,不肯接待田悦。田庭玠最终因忧郁而死。
成德判官邵真闻李惟岳之谋,泣谏曰:“先相公受国厚恩,大夫衰绖之中,遽欲负国,此甚不可。”劝惟岳执李正己使者送京师,且请讨之,曰:“如此,朝廷嘉大夫之忠,则旄节庶几可得。”惟岳然之,使真草奏。长史毕华曰:“先公与二道结好二十馀年,奈何一旦弃之!且虽执其使,朝廷未必见信。正己忽来袭我,孤军无援,何以待之!”惟岳又从之。成德判官邵真闻李惟岳之谋,泣谏曰:“先相公受国厚恩,大夫衰绖之中,遽欲负国,此甚不可。”劝惟岳执李正己使者送京师,且请讨之,曰:“如此,朝廷嘉大夫之忠,则旄节庶几可得。”惟岳然之,使真草奏。长史毕华曰:“先公与二道结好二十馀年,奈何一旦弃之!且虽执其使,朝廷未必见信。正己忽来袭我,孤军无援,何以待之!”惟岳又从之。
成德判官邵真听到李惟岳的图谋,哭着规劝说:“先相公蒙受国家深厚的恩典,大夫您在服丧期间,忙着准备背叛国家,这种做法太不对了。”邵真劝说李惟岳将李正己的使者抓起来,送往京城,并且请求讨伐李正己。他说:“这样做,朝廷会嘉许大夫的忠心,节度使的旌节也许还有得到的希望。”李惟岳认为邵真说得对,便让邵真起草奏书。长史毕华说:“先公与成德、淄青交好了二十余年。怎么能一下子舍弃了他们!而且,即使将二镇的使者抓起来,朝廷也不一定就相信你。李正己突然来袭击我军,我军孤立无援,这又怎么办呢!”李惟岳又听从了毕华的意见。
前定州刺史谷从政,惟岳之舅也,有胆略,颇读书,王武俊等皆敬惮之,为宝臣所忌,从政乃称病杜门。憔岳亦忌之,不与图事,日夜独与胡震、王他奴等计议,多散金帛以悦将士。从政往见憔岳曰:“今海内无事,自上国来者,前定州刺史谷从政,惟岳之舅也,有胆略,颇读书,王武俊等皆敬惮之,为宝臣所忌,从政乃称病杜门。憔岳亦忌之,不与图事,日夜独与胡震、王他奴等计议,多散金帛以悦将士。从政往见憔岳曰:“今海内无事,自上国来者,皆言天子聪明英武,志欲致太平,深不欲诸侯子孙专地。尔今首违诏命,天子必遣诸道致讨。将士受赏之际,皆言为大夫尽死。苟一战不胜,各惜其生,谁不离心!大将有权者,乘危伺便,咸思取尔以自为功矣。且先相公所杀高班大将,殆以百数,挠败之际,其子弟欲复仇者,庸可数乎!又,相公与幽州有隙,皆言天子聪明英武,志欲致太平,深不欲诸侯子孙专地。尔今首违诏命,天子必遣诸道致讨。将士受赏之际,皆言为大夫尽死。苟一战不胜,各惜其生,谁不离心!大将有权者,乘危伺便,咸思取尔以自为功矣。且先相公所杀高班大将,殆以百数,挠败之际,其子弟欲复仇者,庸可数乎!又,相公与幽州有隙,朱滔兄弟常切齿于我,今天子必以为将。滔与吾击析相闻,朱滔兄弟常切齿于我,今天子必以为将。滔与吾击析相闻,计其闻命疾驱,若虎狼之得兽也,何以当之!计其闻命疾驱,若虎狼之得兽也,何以当之!昔田承嗣从安、史父子同反,身经百战,凶悍闻于天下,违诏举兵,自谓无敌。及卢子期就擒,吴希光归国,承嗣指天垂泣,身无所措。赖先相公按兵不进,且为之祈请,先帝宽仁,赦而不诛,昔田承嗣从安、史父子同反,身经百战,凶悍闻于天下,违诏举兵,自谓无敌。及卢子期就擒,吴希光归国,承嗣指天垂泣,身无所措。赖先相公按兵不进,且为之祈请,先帝宽仁,赦而不诛,不然,田氏岂有种乎!况尔生长富贵,齿发尚少,不更艰危,乃信左右之言,欲效承嗣所为乎!为尔之计,不若辞谢将佐,使惟诚摄领军府,身自入朝,乞留宿卫,因言惟诚且令摄事。恩命决于圣志,上必悦尔忠义,纵无大位,不失荣禄,永无忧矣。不然,大祸将至,悔之何及。吾亦知尔素疏忌我,顾以舅甥之情,事急,不得不言耳!”惟岳及左右见其言切,益恶之。从政乃复归,杜门称病。惟诚者,惟岳之庶兄也,谦厚好书,得众心,其母妹为李正己子妇。不然,田氏岂有种乎!况尔生长富贵,齿发尚少,不更艰危,乃信左右之言,欲效承嗣所为乎!为尔之计,不若辞谢将佐,使惟诚摄领军府,身自入朝,乞留宿卫,因言惟诚且令摄事。恩命决于圣志,上必悦尔忠义,纵无大位,不失荣禄,永无忧矣。不然,大祸将至,悔之何及。吾亦知尔素疏忌我,顾以舅甥之情,事急,不得不言耳!”惟岳及左右见其言切,益恶之。从政乃复归,杜门称病。惟诚者,惟岳之庶兄也,谦厚好书,得众心,其母妹为李正己子妇。是日,惟岳送惟诚于正己,正己使复姓张,遂仕淄青。惟岳遣王它奴诣从政家,察其起居,是日,惟岳送惟诚于正己,正己使复姓张,遂仕淄青。惟岳遣王它奴诣从政家,察其起居,从政饮药而卒;且死,曰:“吾不惮死,哀张氏今族灭矣!”从政饮药而卒;且死,曰:“吾不惮死,哀张氏今族灭矣!”
前定州刺史谷从政是李惟岳的舅父,他有胆识,有谋略,颇读过一些书,王武俊等人对他都很敬畏。由于被李宝臣猜忌,谷从政便闭门称病。李惟岳也猜忌他,有事不肯与他谋划。李惟岳整日专门与胡震、王他奴等人商量,多发放钱财布帛,以便取悦将士。谷从政去见李惟岳说:“当今国内没有事端,从京城来的人都说皇上聪慧明达,英俊威武,立志要再造太平之世,十分不愿方镇的子孙专擅一方。你现在头一个违抗诏命,皇上定然派遣各道兵马前来讨伐你。你部下的将士接受犒赏之时,都说要为你尽力至死,而如果一战不能取胜,人们各自顾惜自己的性命,谁不背叛你呢!通达权变的大将,乘你危难之际,寻找方便的时机,便都想捉住你而自己立功。况且,先公所杀死的高职位的大将几乎上百人了,在你遭受挫败之际,死者子弟中要报仇的,难道是屈指可数的吗!再者,先公与幽州结下嫌隙,朱滔兄弟一贯对我们恨得咬牙切齿,如今皇上准会任命他们为将领的。朱滔与我们之间近得连夜间敲打木梆报时的声音都可以相互听到,一旦朱滔接受朝廷的命令,急速前来,那就如同虎狼追捕野兽一般,你又如何抵挡呢!过去,田承嗣跟随安禄山、安庆绪、史思明、史朝义父子一起造反,身经百战,凶猛骠悍,闻名天下,违抗诏命,发起战端,自认为没有敌手。及至卢子期被擒获,吴希光归顺国家以后,田承嗣却只好对天而泣,不知将自身安放何处了。全靠先公按兵不进,而且为他求情,先帝宽厚仁德,予以赦免,田承嗣才未遭到诛杀,如果不是这样,田氏还能留下根苗吗!何况你生长在富贵之中,年龄还小,没有经受过艰难危苦,但你却听信左右的话,打算效法田承嗣的作法吗!为你打算,你不如在将佐面前辞去职务,让李惟诚代理掌管军府,你亲身入朝,请求留下来为皇上值宿警卫,同时也说明让李惟诚暂且留下来代理掌管军府之事,对他的加恩任命取决于皇上的意志。皇上必然喜欢你的忠义,即使得不到高位,也不会失去荣耀的禄位,永远消除忧患了,否则,大祸将要到来,悔之何及。我也知道你素来疏远猜忌我,但因你我有甥舅之情,事情又已急迫,不能不说了!”李惟岳及同伙见谷从政出言切中要害,越发憎恶他。谷从政于是再次回到家中,闭门称病。李惟诚是李惟岳异母庶兄,他谦和厚道,喜欢读书,能得人心,他的同母妹做了李正己的儿媳妇。此日,李惟岳将李惟诚送到李正己那里,李正己让李惟诚恢复姓张,于是他便在淄青做官了。李惟岳派遣王他奴到谷从政家中去,察看谷从政的活动,谷从政吞服毒药而死。在将死之际,谷从政说:“我不怕死,只是为张氏现在将要遭到灭族之灾而悲哀。”
刘文喜之死也,李正己、田悦等皆不自安;刘晏死,正己等益懼,刘文喜之死也,李正己、田悦等皆不自安;刘晏死,正己等益懼,相谓曰:“我辈罪恶,岂得与刘晏比乎!”相谓曰:“我辈罪恶,岂得与刘晏比乎!”会汴州城隘,广之,东方人讹言:“上欲东封,会汴州城隘,广之,东方人讹言:“上欲东封,故城汴州。”正己懼,发兵万人屯曹州。故城汴州。”正己懼,发兵万人屯曹州。田悦亦完聚为备,田悦亦完聚为备,与梁崇义、李惟岳遥相应助,河南士民骚然惊骇。与梁崇义、李惟岳遥相应助,河南士民骚然惊骇。
刘文喜死去,李正己、田悦等人都感到不安;刘晏死去,李正己等人更加恐惧。他们交谈说:“我辈的罪恶,难道能够同刘晏相比吗!”适逢汴州因城内狭窄,需要拓广城垣,东方人便传出谣言:“皇上准备向东面开拓封疆了,所以才修筑汴州城。”李正己害怕了,发兵一万人,屯驻曹州。田悦也修葺城池,聚集人马,预作防备,与梁崇义,李惟岳遥相接应,互为援助,搅得河南士子庶民骚动,惊骇不安。
永平军旧领汴、宋、滑、亳、陈、颍、泗七州,永平军旧领汴、宋、滑、亳、陈、颍、泗七州,丙子,分宋、亳、颖别为节度使,以宋州刺史刘洽为之;以泗州隶淮南;又以东都留守路嗣恭为怀、郑、汝、陕四州、河阳三城节度使。旬日,又以永平节度使李勉都统洽、嗣恭二道,仍割郑州隶之,选尝为将者为诸州刺史,以备正己等。丙子,分宋、亳、颖别为节度使,以宋州刺史刘洽为之;以泗州隶淮南;又以东都留守路嗣恭为怀、郑、汝、陕四州、河阳三城节度使。旬日,又以永平节度使李勉都统洽、嗣恭二道,仍割郑州隶之,选尝为将者为诸州刺史,以备正己等。
永平军原先辖有汴、宋、滑、亳、陈、颍、泗共七州,丙子(十七日),朝廷从永平军分出宋、亳、颍三州,另设节度使,以宋州刺史刘洽充任此职。将泗州隶属于淮南,又任命东都留守路嗣恭为怀、郑、汝、陕四州及河阳三城节度使。十天以后朝廷又任命永平节度使李勉总辖刘洽、路嗣恭所在二道,再次把郑州分割隶属于他,让他选任曾经做过将官的人担任各州刺史,以防备李正己等人。
初,高力士有养女嫠居东京,颇能言宫中事,女官李真一意其为沈太后,诣使者具言其状。初,高力士有养女嫠居东京,颇能言宫中事,女官李真一意其为沈太后,诣使者具言其状。上闻之,惊喜。时沈氏故老已尽,无识太后者,上遣宦官、宫人征验视之,年状颇同,宦官、宫人不审识太后,皆言是。高氏辞称实非太后,验视者益疑之,强迎入居上阳宫。上发宫女百馀人,赍乘舆御物就上阳宫供奉。左右诱谕百方,高氏心动,乃自言是。验视者走马入奏,上大喜。二月,辛卯,上以偶日御殿,群臣皆入贺。上闻之,惊喜。时沈氏故老已尽,无识太后者,上遣宦官、宫人征验视之,年状颇同,宦官、宫人不审识太后,皆言是。高氏辞称实非太后,验视者益疑之,强迎入居上阳宫。上发宫女百馀人,赍乘舆御物就上阳宫供奉。左右诱谕百方,高氏心动,乃自言是。验视者走马入奏,上大喜。二月,辛卯,上以偶日御殿,群臣皆入贺。诏有司草仪奉迎。高氏弟承悦在长安,恐不言,久获罪,遽自言本末。上命力士养孙樊景超往覆视,景超见高氏居内殿,以太后自处,左右侍卫甚严。景超谓高氏曰:“姑何自置身于俎上!”诏有司草仪奉迎。高氏弟承悦在长安,恐不言,久获罪,遽自言本末。上命力士养孙樊景超往覆视,景超见高氏居内殿,以太后自处,左右侍卫甚严。景超谓高氏曰:“姑何自置身于俎上!”左右叱景超使下,景超抗声曰:“有诏,太后诈伪,左右可下。”左右皆下殿。高氏乃曰:“吾为人所强,非己出也。”以牛车载还其家。上恐后人不复敢言太后,皆不之罪,曰:“吾宁受百欺,庶几得之。”自是四方称得太后者数四,皆非是,而真太后竟不知所之。左右叱景超使下,景超抗声曰:“有诏,太后诈伪,左右可下。”左右皆下殿。高氏乃曰:“吾为人所强,非己出也。”以牛车载还其家。上恐后人不复敢言太后,皆不之罪,曰:“吾宁受百欺,庶几得之。”自是四方称得太后者数四,皆非是,而真太后竟不知所之。
当初,高力士有个养女在洛阳寡居,她挺能讲宫中轶事,女官李真一猜想此人便是沈太后,就到寻访太后的使者那里陈述了她的状貌。德宗听到这一消息,真是又惊又喜。当时,沈氏族老辈人都已去世,再没有认识太后的人。德宗派遣宦官、宫人前往察看高氏,高氏的年龄状貌与太后颇为相似,宦官、宫人不曾仔细端详过太后,都说高氏便是太后。高氏推辞说自己实在并不是太后,派来察看的人却愈发怀疑,强行将高氏迎进上阳宫。德宗打发宫女一百余人,带着车驾衣服等御用之物去上阳宫供养服侍高氏。随侍的人们千方百计地劝诱她,高氏动了心,便声称自己是太后。察看的官员乘马飞快入朝上奏,德宗非常高兴。二月,辛卯(初二),德宗以双日登殿,群臣都入朝庆贺。德宗还下诏命令有关部门草拟仪典,奉迎太后。高氏的弟弟高承悦住在长安,害怕如果不讲实情,日子久了终要获罪,便急忙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德宗让高力士的养孙樊景超前往上阳宫复核察看。樊景超看到高氏住在内殿,以太后的身份自居,随从人员服侍防卫得很是严密。樊景超对高氏说:“姑姑为什么要将自己置身于刀俎之地呢!”侍从人员呵斥樊景超下殿,樊景超高声说:“我这里带着诏书,太后是伪装的,侍从人员可速下殿来。”侍从人员都走下殿来。高氏于是说:“我是被人所勉强,不是出于自己意愿。”樊景超用牛车拉着高氏,将她送回家中。德宗担心以后人们不再敢提太后,都不予加罪,还说:“我宁可遭受上百次的欺骗,大概总能找到太后吧。”自此以后,各地声称找到太后的事情发生了多次,但都不是,而真正的太后最终还是不知去向。
御史中丞卢杞,弈之子也,御史中丞卢杞,弈之子也,貌丑,色如蓝,有口辩。上悦之,丁未,擢为大夫,貌丑,色如蓝,有口辩。上悦之,丁未,擢为大夫,领京畿观察使。郭子仪每见宾客,姬妾不离侧。杞尝往问疾,子仪悉屏侍妾,独隐几待之。或问其故,子仪曰:“杞貌陋而心险,妇人辈见之必笑,他日杞得志,吾族无类矣!”领京畿观察使。郭子仪每见宾客,姬妾不离侧。杞尝往问疾,子仪悉屏侍妾,独隐几待之。或问其故,子仪曰:“杞貌陋而心险,妇人辈见之必笑,他日杞得志,吾族无类矣!”
御史中丞卢杞是卢奕的儿子,他相貌丑陋,面色如蓝靛,能言善辩,德宗喜欢他。丁未(十八日),德宗提升卢杞为御史大夫,兼任京畿观察使。郭子仪每次会见宾客,姬妾不离身边。卢杞曾因郭子仪患病而前往问候,郭子仪却将随侍的姬妾悉数屏退,只一人凭几而坐,接待卢杞。有人询问原故,郭子仪说:“卢杞面貌丑陋,心地险恶,女人见了必然要笑,以后卢杞得志了,我便举族无一幸免了!”
杨炎既杀刘晏,朝野侧目,李正己累表请晏罪,讥斥朝廷。炎懼,遣腹心分诣诸道,以宣慰为名,实使之密谕节度使云:“晏昔朋附奸邪,请立独孤后,上自恶而杀之。”上闻而恶之,由是有诛炎之志,隐而未发。乙巳,迁炎为中书侍郎,擢卢杞为门下侍郎,并同平章事,不专任炎矣。杞蕞陋,无文学,炎轻之,多托疾不与会食;杞亦恨之。杞阴狡,欲起势立威,小不附者必欲置之死地,引太常博士裴延龄为集贤殿直学士,亲任之。杨炎既杀刘晏,朝野侧目,李正己累表请晏罪,讥斥朝廷。炎懼,遣腹心分诣诸道,以宣慰为名,实使之密谕节度使云:“晏昔朋附奸邪,请立独孤后,上自恶而杀之。”上闻而恶之,由是有诛炎之志,隐而未发。乙巳,迁炎为中书侍郎,擢卢杞为门下侍郎,并同平章事,不专任炎矣。杞蕞陋,无文学,炎轻之,多托疾不与会食;杞亦恨之。杞阴狡,欲起势立威,小不附者必欲置之死地,引太常博士裴延龄为集贤殿直学士,亲任之。
杨炎杀掉刘晏以后,朝野之士都对他既畏惧又愤恨。李正己屡次上表请问刘晏何罪,讥讽贬责朝廷。杨炎害怕了,便派遣亲信分别到各道去,名义上是前去安抚地方,实际上是让他们暗中告诉节度使说:“刘晏昔日勾结并依附奸佞邪恶之人,请求册立独孤妃为皇后,是皇上自己憎恶他,因而杀了他。”德宗听到此言,对杨炎厌恶,由此便有诛杀杨炎的意图,只是尚隐忍着没有发作。乙巳(十六日),德宗调任杨炎为中书侍郎,提升卢杞为门下侍郎,二人都为同平章事,不再专门任用杨炎了。卢杞矮小丑陋,没有文采,缺乏学识,杨炎看不起他,常常假托有病,不与他在政事堂一起进餐。卢杞对杨炎也是怀恨在心。卢杞阴险狡猾,打算在朝中扶植自己的势力,树立自己的威望,对稍不附合自己的人,便一定要置之于死地。他引荐太常博士裴延龄为集贤殿直学士,亲近并任用他。
丙午,更汴宋军名曰宣武。丙午,更汴宋军名曰宣武。
丙午(十七日),汴宋军改称为宣武军。
振武节度使彭令芳苛虐,监军刘惠光贪婪。乙卯,军士共杀之。振武节度使彭令芳苛虐,监军刘惠光贪婪。乙卯,军士共杀之。
振武节度使彭令芳苛刻残暴,其监军刘惠光贪得无厌。乙卯(二十六日),振武将士共同将二人杀死。
发京西防秋兵万二千人戍关东。发京西防秋兵万二千人戍关东。上御望春楼上御望春楼宴劳将士,宴劳将士,神策将士独不饮,上使诘之,其将杨惠元对曰:“臣等发奉天,军帅张巨济戒之曰:‘此行大建功名,凯还之日,相与为欢。苟未捷,勿饮酒。’故不敢奉诏。”及行,有司缘道设酒食,独惠元所部瓶罂不发。上深叹美,赐书劳之。惠元,平州人也。神策将士独不饮,上使诘之,其将杨惠元对曰:“臣等发奉天,军帅张巨济戒之曰:‘此行大建功名,凯还之日,相与为欢。苟未捷,勿饮酒。’故不敢奉诏。”及行,有司缘道设酒食,独惠元所部瓶罂不发。上深叹美,赐书劳之。惠元,平州人也。
朝廷征发京西防御吐蕃兵马一万二千人驻防关东。德宗登上望春楼,设宴犒劳将士。神策军的士兵唯独不肯饮酒,德宗让人询问原由,神策军将官杨惠元回答说:“我们来自奉天,主帅张巨济告诫我们说:‘此行要大大地建树功名,待到凯旋而归的日子,我与你们好好痛快一场。若没有得胜未捷,就不要饮酒了。’所以不敢饮酒。”到出发时,有关部门在道旁摆设酒食,只有杨惠元的部下不肯启瓶饮酒。德宗深表赞赏,颁赐诏书慰劳杨惠元。杨惠元,是平州人。
三月,置溵州于郾城。三月,置溵州于郾城。
三月,朝廷在郾城设置溵州。
辛巳,以汾州刺史王翃为振武军使、镇北、绥、银等州留后。辛巳,以汾州刺史王翃为振武军使、镇北、绥、银等州留后。
辛巳(二十二日),德宗任命汾州刺史王翃为振武军使和镇北、绥、银等州留后。
遣殿中少监崔汉衡使于吐蕃。遣殿中少监崔汉衡使于吐蕃。
朝廷派遣殿中少监崔汉衡出使吐蕃。
梁崇义虽与李正己等连结,兵势寡弱,礼数最恭。或劝其入朝,崇义曰:“来公有大功于国,上元中为阉宦所谗,迁延稽命,及代宗嗣位,不俟驾入朝,犹不免族诛。梁崇义虽与李正己等连结,兵势寡弱,礼数最恭。或劝其入朝,崇义曰:“来公有大功于国,上元中为阉宦所谗,迁延稽命,及代宗嗣位,不俟驾入朝,犹不免族诛。吾岁久衅积,何可往也!”淮宁节度使李希烈屡请讨之,吾岁久衅积,何可往也!”淮宁节度使李希烈屡请讨之,崇义懼,益修武备。流人郭昔告崇义为变,崇义懼,益修武备。流人郭昔告崇义为变,崇义闻之,请罪,上为之杖昔,远流之;使金部员外郎李舟诣襄州谕旨以安之。舟尝奉使诣刘文喜,为陈祸福,文喜囚之,会帐下杀文喜以降,诸道跋扈者闻之,谓舟能覆城杀将。至襄州,崇义恶之。舟又劝崇义入朝,言颇切直,崇义益不悦。及遣使宣慰诸道,舟复指襄州,崇义拒境不内,崇义闻之,请罪,上为之杖昔,远流之;使金部员外郎李舟诣襄州谕旨以安之。舟尝奉使诣刘文喜,为陈祸福,文喜囚之,会帐下杀文喜以降,诸道跋扈者闻之,谓舟能覆城杀将。至襄州,崇义恶之。舟又劝崇义入朝,言颇切直,崇义益不悦。及遣使宣慰诸道,舟复指襄州,崇义拒境不内,上言“军中疑懼,请易以它使。”时两河诸镇方猜阻,上欲示恩信以安之,夏,四月,庚寅,加崇义同平章事,妻子悉加封赏,赐以铁券;遣御史张著赍手诏征之,仍以其裨将蔺杲为邓州刺史。上言“军中疑懼,请易以它使。”时两河诸镇方猜阻,上欲示恩信以安之,夏,四月,庚寅,加崇义同平章事,妻子悉加封赏,赐以铁券;遣御史张著赍手诏征之,仍以其裨将蔺杲为邓州刺史。
梁崇义虽然与李正己等人联合起来,但是兵少势弱,对朝廷的礼节也最为恭敬。有人劝他到朝廷中去做官,梁崇义说:“来为国家立下了大功,上元年间却遭到宦官的谗言诽谤,因此拖延着不应召入朝。等到代宗继位以后,来不待驾好车马,便去朝见,尚且不能避免族诛之祸。我多年来与朝廷积下许多嫌隙,怎么能够再到朝廷去呢!”淮宁节度使李希烈屡次请求讨伐梁崇义,梁崇义害怕,益发整治军备。流人郭昔告发梁崇义准备叛乱,梁崇义听到此言,向朝廷请罪。德宗为此杖责郭昔,将他流放远方,还让金部员外郎李舟至襄州宣布圣旨,使梁安心。李舟曾经奉命出使刘文喜处,向他陈述利害,刘文喜将他囚禁起来。适逢部下杀了刘文喜,归降朝廷,各道专横跋扈的将帅听说了,都说李舟有倾覆城池、斩杀大将的本领。李舟来到襄州,梁崇义厌恶他。李舟又规劝梁崇义入朝,讲话直率而切中要害,梁崇义愈加不高兴。及至派遣使者安抚各道的时候,李舟再次来到襄州,梁崇义将李舟拒于境外,不肯接待,并上奏说:“军中疑虑恐惧,请改派别的使者。”当时,两河各镇正在猜疑朝廷,德宗打算显示恩典信义,使他们安心。夏季,四月,庚寅(初二),德宗加封梁崇义同平章事,对他的妻子儿女全都予以封赏,赐给铁券,派遣御史张著带着皇帝的手诏征召他,还任命他的副将蔺杲为邓州刺史。
五月,丙寅,以军兴,增商税为什一。五月,丙寅,以军兴,增商税为什一。
五月,丙寅(初八),因战事兴起,朝廷将商税增至十分之一。
田悦卒与李正己、李惟岳定计,田悦卒与李正己、李惟岳定计,连兵拒命,遣兵马使孟祐将步骑五千北助惟岳。薛嵩之死也,田承嗣盗据洺、相二州,连兵拒命,遣兵马使孟祐将步骑五千北助惟岳。薛嵩之死也,田承嗣盗据洺、相二州,朝廷独得邢、磁二州及临洺县。朝廷独得邢、磁二州及临洺县。悦欲阻山为境,曰:“邢、磁如两眼,在吾腹中,不可不取。”乃遣兵马使康愔将八千人围邢州,别将杨朝光将五千人栅于邯郸西北以断昭义救兵,悦欲阻山为境,曰:“邢、磁如两眼,在吾腹中,不可不取。”乃遣兵马使康愔将八千人围邢州,别将杨朝光将五千人栅于邯郸西北以断昭义救兵,悦自将兵数万围临洺。悦自将兵数万围临洺。邢州刺史李共、临洺将张伾坚壁拒守。邢州刺史李共、临洺将张伾坚壁拒守。
田悦终于与李正己、李惟岳定下计划,联合三镇兵马,抗拒朝命,派遣兵马使孟祐带领步兵、骑兵共五千人,北去援助李惟岳。薛嵩死去时,田承嗣私下强占了洺州和相州,朝廷只得到邢州和磁州以及临洺县。田悦打算依凭山势划分边境,便说:“邢州和磁州就象围棋中的两个眼,在我的中腹部位,不可不攻取。”于是,田悦派遣兵马使康愔带领八千人包围邢州,派遣别将杨朝光带领五千人在邯郸西北竖起栅栏,以切断昭义的救兵,田悦则亲自带兵数万人,包围临洺县。邢州刺史李共、临洺将领张伾坚固壁垒,抵御围兵。
贝州刺史邢曹俊,田承嗣旧将也,老而有谋,悦宠信牙官扈崿而疏之。及攻临洺,召曹俊问计。曹俊曰:“兵法十围五攻;贝州刺史邢曹俊,田承嗣旧将也,老而有谋,悦宠信牙官扈崿而疏之。及攻临洺,召曹俊问计。曹俊曰:“兵法十围五攻;尚书以逆犯顺,势更不侔。尚书以逆犯顺,势更不侔。今顿兵坚城之下,粮竭卒尽,自亡之道也。不若置万兵于崞口以遏西师,今顿兵坚城之下,粮竭卒尽,自亡之道也。不若置万兵于崞口以遏西师,则河北二十四州皆为尚书有矣。”则河北二十四州皆为尚书有矣。”诸将恶其异己,共毁之,悦不用其策。诸将恶其异己,共毁之,悦不用其策。
贝州刺史邢曹俊是田承嗣原来的将领,年事高,有谋略,但田悦宠信牙官扈崿而疏远邢曹俊。及至攻打临洺时,田悦将邢曹俊召来询问计策,邢曹俊说:“兵法认为,兵力十倍于敌人,才可包围敌人,五倍于敌人,才可攻打敌人,你以叛逆军队侵犯朝廷,这形势就更不能同兵法上讲的相比了。现在军队受阻于坚固的城池之下,粮食一光,士卒便会跑光,这真是自取灭亡。不如在崞口安置士兵一万人,以便阻止西面的军队,河北二十四州便都归你所有了。”诸将领讨厌邢曹俊的说法与自己不同,便一同诋毁他,田悦也就未采用邢曹俊的计策。[/g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