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梁高祖武皇帝 大通元年
(丁未 公元527年)
〔南朝〕[/gn]
春季,正月,乙丑(初一),梁朝任命尚书左仆射徐勉为仆射。
春,正月,乙丑,以尚书左仆射徐逸为仆射。
辛未(初七),梁武帝在南郊祭天。
辛未,上祀南郊。
甲戌(初十),北魏任命司空皇甫度为司徒,仪同三司,萧宝寅为司空。
甲戌,魏以司空皇甫度为司徒,仪同三司,萧宝寅为司空。
北魏从定、相两州中分出四个郡设置了殷州,任命北道行台博陵人崔楷为刺史。崔楷上表说:“殷州如今刚刚设立,连一尺长之刀、一斗粮食都没有,乞求给予兵器和粮食。”孝明帝诏令外台计算一下应该给的兵器和粮食的数量,然后上报批复,但最后竟然一点儿也没给。有人劝崔楷留下家属,单人匹马去赴任,崔楷说:“我听说食人之禄者忧人之忧,如果我单身独往,那么将士们谁还肯坚守其志呢!”于是便带着全家去上任。葛荣逼近州城,有人邓崔楷把家人中老弱幼小者送去别处避一下,崔楷便在夜间把幼子以及一个女儿送出城;然而他很快又后悔了,说:“这样一来,人们一定要说我的内心不坚定,为了父受而损害忠义。”于是又命令人把他们追了回来。贼寇到了,强弱悬殊,城中又没有防守抵御的器具。崔楷抚慰将士们,勉励他们抵抗敌人,大家无不奋勇争先,都说:“崔公尚且不惜家中百口人的性命,我们又何能爱惜自身呢!”连战不停,死者相枕,但是大家终无叛逃之意。辛未(初七),州城失陷,崔楷坚志执节而不屈服,葛荣杀了他,便又开始围攻冀州。
魏分定、相二州四郡置殷州,以北道行台博陵崔楷为刺史。楷表称:“州今新立,尺刃斗粮,皆所未有,乞资以兵粮。”诏付外量闻,竟无所给。或劝楷留家,单骑之官,楷曰:“吾闻食人之禄者忧人之忧,若吾独往,则将士谁肯固志哉!”遂举家之官。葛荣逼州城,或劝减弱小以避之,楷遣幼子及一女夜出;既而悔之,曰:“人谓吾心不固,亏忠而全爱也。”遂命追还。贼至,强弱相悬,又无守御之具;楷抚勉将士以拒之,莫不争奋,皆曰:“崔公尚不惜百口,吾属何爱一身!”连战不息,死者相枕,终无叛志。辛未,城陷,楷执节不屈,荣杀之,遂围冀州。
萧宝寅累年出兵,将士们疲惫不堪。秦地的贼寇攻打萧宝寅,萧宝寅在泾州一败涂地,事后收集散兵一万多人,驻扎在逍遥园,东秦州刺史潘义渊献出汧城投降了贼寇。莫折念生进逼岐州,岐州城里的人抓住了刺史魏兰根策应莫折念生。豳州刺史毕祖晖战败身亡,行台辛深弃下州城逃跑了,北海王元颢的军队也战败。贼寇首领胡引祖占据北华州,叱干麒麟占据豳州来响应莫折天生,整个关中一片混乱。雍州刺史杨椿招募了七千多兵力,率领他们拒守,北魏朝廷诏令加杨椿为侍中兼尚书右仆射,担任行台,指挥关中各位将领。北地功曹毛鸿宾带领贼寇抢掠渭北,雍州录事参军杨侃率兵三千袭击他们;毛鸿宾害怕了,请求讨伐贼寇将功赎罪,于是便擒获送来了宿勤乌过仁。宿勤乌过仁是宿勤明达的哥哥的儿子。莫折天生乘胜而侵犯雍州,萧宝寅的部将羊侃隐蔽在战壕之中用箭射莫折天生,莫折天生应弦而毙,其部众便溃散了。羊侃,是羊祉的儿子。
魏萧宝寅出兵累年,将士疲弊。秦贼击之,宝寅大败于泾州,收散兵万余人,屯逍遥园,东秦州刺史潘义渊以汧城降贼。莫折念生进逼岐州,城人执刺史魏兰根应之。豳州刺史毕祖晖战没,行台辛深弃城走,北海王颢军亦败。贼帅胡引祖据北华州,叱干麒麟据豳州以应天生,关中大扰。雍州刺史杨椿募兵得七千余人,帅以拒守,诏加椿侍中兼尚书右仆射,为行台,节度关西诸将。北地功曹毛鸿宾引贼抄掠渭北,雍州录事参军杨侃将兵三千掩击之;鸿宾惧,请讨贼自效,遂擒送宿勤乌过仁。乌过仁者,明达之兄子也。莫折天生乘胜寇雍州,萧宝寅部将羊侃隐身堑中射之,应弦而毙,其众遂溃。侃,祉之子也。
北魏右民郎阳平人路思令上书,指出:“军队出征有功绩,在于将帅,如果能得到合适的人担任将帅则天下唾手可以廓清,如果选人不当则京都外也会成为战场。愚意以为多年来军中将帅大多由宠贵子孙担任,他们饮酒跑马,志气浮华,眉飞色舞,磨拳擦掌,以为在攻战方面谁也比不上自己;到了面临强敌之时,则忧恐交织于心,原先的那些雄图锐气,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于是便命令羸弱者在前面为自己挡住敌寇,强壮者在后面为自己护身,加上武器不精良,前进与停止没有节度,以此面临据险而守的敌人,抵挡屡经战阵的贼寇,想使他们不败,岂能办得到呢!因此兵卒们知道战而必败,开始集结就纷纷逃散;将帅们畏惧敌人,拖延而不前进。国家则以为给他们的官爵低了,为了鼓励他们取胜,便屡屡地给他们加官进爵;而就这样还怀疑给他们的赏赐太轻了,便日日散发金帛。因此,库藏空竭,民财殚尽,遂使贼徒越发多起来了,百姓凋弊,原因正在这里。德可以感动礼义之人,恩可以劝励敢死之士。现在朝廷如果能做到升贤降愚,赏善罚恶,精选训练士卒,缮修武器,先派善辩之士去对盗贼晓以祸福利害,如果他们不思悔改,便派兵去讨伐,这样一来,平定消除反贼逆徒,何异于用利斧而伐朝菌,[gn]〔〖胡三省注〗战国时雍门周有是言。庄子曰:朝菌不知晦朔。《音义》云:菌,大芝也,天阴生粪上,见日则死。梁简文云:菌,欻生之芝也。音其陨翻。〕[/gn]煽大火炉而燎毛发呢!”路思令的建议没有被采纳。
魏右民郎阳平路思令上疏,以为:“师出有功,在于将帅,得其人则六合唾掌可清,失其人则三河方为战地。窃以比年将帅多宠贵子孙,衔杯跃马,志逸气浮,轩眉攘腕,以攻战自许;及临大敌,忧怖交怀,雄图锐气,一朝顿尽。乃令羸弱在前以当寇,强壮居后以卫身,兼复器械不精,进止无节,以当负险之众,敌数战之虏,欲其不败,岂可得哉!是以兵知必败,始集而先逃;将帅畏敌,迁延而不进。国家谓官爵未满,屡加宠命;复疑赏赉之轻,日散金帛。帑藏空竭,民财殚尽,遂使贼徒益甚,生民凋弊,凡以此也。夫德可感义夫,恩可劝死士。今若黜陟幽明,赏罚善恶,简练士卒,缮修器械,先遣辩士晓以祸福,如其不悛,以顺讨逆。如此,则何异厉萧斧而伐朝菌,鼓洪炉而燎毛发哉!”弗听。
戊子(二十四日),北魏任命皇甫度为太尉。
戊子,魏以皇甫度为太尉。
己丑(二十五日),北魏孝明帝因四方之乱未平定,诏令内外戒严,将要亲自出征讨伐,最后也未成行。
己丑,魏主以四方未平,诏内外戒严,将亲出讨,竟亦不行。
梁朝谯州刺史湛僧智围攻北魏东豫州,将军彭群、王辩围攻琅邪,北魏朝廷命令青、南青两州援救琅邪。司州刺史夏侯夔率领壮武将军裴之礼等人出义阳道,攻打北魏的平静、穆陵、阴山三关,都攻下来了。夏侯夔,是夏候亶的弟弟;裴之礼,是裴邃的儿子。
谯州刺史湛僧智围魏东豫州,将军彭群、王辩围琅邪,魏敕青、南青二州救琅邪。司州刺史夏侯夔帅壮武将军裴之礼等出义阳道,攻魏平静、穆陵、阴山三关,皆克之。夔,亶之弟;之礼,邃之子也。
北魏东清河郡山贼群起,北魏朝廷诏令齐州长史房景伯担任东清河郡太守。东清河郡的百姓刘简虎曾经对房景伯有过无礼行为,因此举家逃亡,房景伯到处搜捕,抓获了他,任用他的儿子为西曹椽,令其去晓谕山贼。山贼们见房景伯不念旧恶,全都相继出来投降了。
魏东清河郡山贼群起,诏以齐州长史房景伯为东清河太守。郡民刘简虎尝无礼于景伯,举家亡去。景伯穷捕,擒之,署其子为西曹掾,令谕山贼。贼以景伯不念旧恶,皆相帅出降。
房景伯的母亲崔氏,通晓经学,有见识。贝丘有一妇人诉说自己的儿子不孝,房景伯把这告诉了他母亲,他母亲说:“我听说闻名不如见面,山民不知礼义,何以值得深加责难呢”于是召来这一妇人,同她对坐进食,让这个妇人的儿子待立在堂下,以使他观看房景伯如何供奉母亲进食。不到十天,这个不孝的儿子悔过了,请求回去。崔氏说:“他虽然在面子上觉得惭愧了,但心里却未必如此,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吧。”又过了二十多天,这个妇人的儿子叩头流血,他母亲流着泪水乞求回家,这才允许他们回去了,最后这个不孝之子以孝而闻名天下。房景伯是房法寿的族侄。
景伯母崔氏,通经,有明识。贝丘妇人列其子不孝,景伯以白其母,母曰:“吾闻闻名不如见面,山民未知礼义,何足深责!”乃召其母,与之对榻共食,使其子侍立堂下,观景伯供食。未旬日,悔过求还;崔氏曰:“此虽面惭,其心未也,且置之。”凡二十余日,其子叩头流血,母涕泣乞还,然后听之,卒以孝闻。景伯,法寿之族子也。
二月,秦地的贼寇占据了北魏潼关。
二月,秦贼据魏潼关。
庚申(二十七日),北魏东郡的百姓赵显德造反,杀死了太守裴烟,自称为都督。
庚申,魏东郡民赵显德反,杀太守裴烟,自号都督。
梁朝将军成景儁攻打北魏彭城,北魏任命前荆州刺史崔孝芬为徐州行台来抗御成景儁。崔孝芬早先因系元叉的同党而获罪与卢同等人一起被除名。他即将赴徐州上任,入宫向胡太后辞别,胡太后对他说:“我同你是姻亲,你为何要把头伸进元叉车中,说:‘这个老婆子应该立即被赶跑。’”崔孝芬说:“我承受国家的厚恩,确实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假使说过,谁又能听到过呢!如果有人听到过,那么他与元叉的亲密就远远地超过我了。”胡太后心里明白了,怅然而面有愧色。成景儁准备拦截泗水来淹灌彭城,崔孝芬与都督李叔仁等人进攻成景儁,成景儁逃回去了。
将军成景儁攻魏彭城,魏以前荆州刺史崔孝芬为徐州行台以御之。先是,孝芬坐元义党与卢同等俱除名,及将赴徐州,入辞太后,太后谓孝芬曰:“我与卿姻戚,奈何内头元义车中,称‘此老妪会须去之!’”孝芬曰:“臣蒙国厚恩,实无斯语。假令有之,谁能得闻!若有闻者,此于元义亲密过臣远矣。”太后意解,怅然有愧色。景儁欲堰泗水以灌彭城,孝芬与都督李叔仁等击之,景儁遁还。
三月甲子(初一),北魏孝明帝诏告天下将西征,朝廷内外戒严。正好秦地的贼盗向西逃跑,重新得到了潼关,便于戊辰(初五)之日,又诏告天下回驾北伐。其实,孝明帝根本没有出行。
三月,甲子,魏主诏将西讨,中外戒严。会秦贼西走,复得潼关,戊辰,诏回驾北讨。其实皆不行。
葛荣久围信都,北魏任命金紫光禄大夫源子邕为北讨大都督来源救信都。
葛荣久围信都,魏以金紫光禄大夫源子邕为北讨大都督以救之。
原先,梁武帝修建了同泰寺,又开了大通门来与此相对,取“同泰”与“大通”的合音相同,梁武帝早晚临幸同泰寺,都出入大通门。辛未(初八),梁武帝来到同泰寺行舍身仪式;甲戌(十一日),回到宫中,颁发大赦令,改年号为大通。
初,上作同泰寺,又开大通门以对之,取其反语相协。上晨夕幸寺,皆出入是门。辛未,上幸寺舍身;甲戌,还宫,大赦,改元。
北魏齐州广川的平民刘钧聚众造反,自任大行台;清河的百姓房项自任大都督,占据了昌固城。
魏齐州广川民刘钧聚众反,自署大行台;清河民房须自署大都督,屯据昌国城。
夏季,四月,北魏将领元斌之讨伐东郡,斩了赵显德。
夏,四月,魏将元斌之讨东郡,斩赵显德。
己酉(十七日),柔然国头兵可汗派遣使者来向北魏进贡,并且请求帮助北魏讨伐群贼。北魏人害怕柔然人反复变卦,诏告他们因盛暑而不宜出征,且待以后的圣旨。
己酉,柔然头兵可汗遣使入贡于魏,且请讨群贼。魏人畏其反覆,诏以盛暑,且俟后敕。
北魏萧宝寅失败之后,有关部门判处他死刑,孝明帝诏令免死而黜为庶人。雍州刺史杨椿有病请求辞职,朝廷又任命萧宝寅为都督雍泾等四州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西讨大都督,从潼关以西都受他的指挥调遣。杨椿回到了乡里,他的儿子杨昱将去洛阳,杨椿对儿子说:“当今雍州刺史的人选没有超过萧宝寅的,但他的高级官佐,朝廷应当派遣心腹大臣来担任,怎能由他自己来授任呢?这是朝廷百虑而一失之处呀。况且萧宝寅不必借担任刺史为荣,我看他得到了雍州刺史的官职,特别喜悦,至于赏罚言行,不依据常规,恐怕他心有异谋。你现在去京师,应把我的这个意思启奏太后和圣上,并且告诉宰相,让朝廷再派长史、司马、防城都督,欲想安定关中,正须这三个人哪!如果不派遣,萧宝寅必将成为朝廷的深患。”杨昱把杨椿的建议面陈孝明帝和胡太后,但都不予理睬。
魏萧宝寅之败也,有司处以死刑,诏免为庶人。雍州刺史杨椿有疾求解,复以宝寅为都督雍、泾等四州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西讨大都督,自关以西皆受节度。椿还乡里,其子昱将适洛阳,椿谓之曰:“当今雍州刺史亦无逾宝寅者,但其上佐,朝廷应遣心膂重人,何得任其牒用!此乃圣朝百虑之一失也。且宝寅不藉刺史为荣,吾观其得州,喜悦特甚,至于赏罚云为,不依常宪,恐有异心。汝今赴京师,当以吾此意启二圣,并白宰辅,更遣长史、司马、防城都督,欲安关中,正须三人耳。如其不遣,必成深忧。”昱面启魏主及太后,皆不听。
五月丙寅(初四),成景儁攻打北魏的临潼、竹邑,予以攻克。东宫直閤兰钦攻打北魏的萧城、厥固,也攻克,兰钦斩了北魏将领曹龙牙。
五月,丙寅,成景儁攻魏临潼、竹邑,拔之。东宫直閤兰钦攻魏萧城、厥固,拔之,钦斩魏将曹龙牙。
六月,北魏都督李叔仁讨伐刘钧,平定了刘钧之乱。
六月,魏都督李叔仁讨刘钧,平之。
秋季,七月,北魏陈郡百姓刘获、郑辩在西华造反,改年号为天授,并与湛僧智合谋,北魏任命东豫州刺史谯国人曹世表为东南道行台来讨伐刘获等人,源子恭代替曹世表担任东豫州刺史。众将领因为贼寇人多势强,官军兵力弱小,且全是些残兵败卒,所以不敢交战,想保城而自守。曹世表正患了背肿病,他坐车出来,叫来统军是云宝,告诉是云宝:“湛僧智之所以敢深入内地为寇,是因为刘获和郑辩都在州民中有名望,为他作内应。前不久听说刘获带兵想迎接湛僧智,离这里八十里远近。现在出其不意而发动攻击,一战即可击败他,只要刘获被打败了,那么湛僧智自然就会逃跑的。”于是挑选了兵士和战马交给是云宝,天黑时出了城,天刚亮到了,对刘获发起进攻,大败刘获,穷追而不舍,余党全被铲平。湛僧智得知情况之后,逃回去了。郑辩同源子恭过去有交情,逃匿在源子恭那里,曹世表集合将吏当面责斥源子恭,收捕了郑辩,斩了他。
秋,七月,魏陈郡民刘获、郑辩反于西华,改元天授,与湛僧智通谋,魏以行东豫州刺史谯国曹世表为东南道行台以讨之,源子恭代世表为东豫州。诸将以贼众强,官军弱,且皆败散之余,不敢战,欲保城自固。世表方病背肿,轝出,呼统军是云宝谓曰:“湛僧智所以敢深入为寇者,以获、辩皆州民之望,为之内应也。向闻获引兵欲迎僧智,去此八十里;今出其不意,一战可破,获破,则僧智自走矣。”乃选士马付宝,暮出城,比晓而至,击获,大破之,穷讨余党悉平。僧智闻之,遁还。郑辩与子恭亲旧,亡匿子恭所,世表集将吏面责子恭,收辩,斩之。
北魏相州刺史东安王元鉴与北道都督裴衍一同援救信都。元鉴庆幸于北魏多事故,暗中藏有异谋,于是便占据邺地而反叛,投降了葛荣。
魏相州刺史乐安王鉴与北道都督裴衍共救信都。鉴幸魏多故,阴有异志,遂据邺叛,降葛荣。
己丑(二十八日),北魏大赦天下。
己丑,魏大赦。
原初,侍御史辽东人高道穆奉命出使相州,前刺史李世哲奢侈放纵不守法制,高道穆查办了他。李世哲的弟弟李神轨执政,高道穆的哥哥高谦之的家奴投诉说高谦之强迫良民为奴婢,李神轨拘收了高谦之交给廷尉治罪。大赦令将颁布,李神轨启奏胡太后先赐高谦之死,朝中人士无不哀怜他。
初,侍御史辽东高道穆奉使相州,前刺史李世哲奢纵不法,道穆案之。世哲弟神轨用事,道穆兄谦之家奴诉良,神轨收谦之系廷尉。赦将出,神轨启太后先赐谦之死,朝士哀之。
彭群、王辩围攻琅邪,从夏到秋,久攻不下,北魏青州刺史彭城王元劭派遣司马鹿悆,南青州刺史胡平派遣长史刘仁之率兵攻击彭群、王辩,击败了彭、王二人,彭群战死。元劭,是元勰的儿子。
彭群、王辩围琅邪,自夏及秋,魏青州刺史彭城王劭遣司马鹿悆、南青州刺史胡平遣长史刘仁之将兵击群、辩,破之,群战没。劭,勰之子也。
八月,北魏派遣都督源子邕、李神轨、裴衍攻打邺城。源子邕行到汤阴之时,安乐王元鉴派弟弟元斌之夜袭源子邕的营地,没有获胜。源子邕乘胜而围攻邺城,丁未(十七日),攻克了邺城,斩了元鉴,将其首级送到洛阳,改元鉴的姓为拓跋氏。北魏便派遣源子邕、裴衍讨伐葛荣。
八月,魏遣都督源之邕,李神轨,裴衍攻邺。子邕行及汤阴,安乐王鉴遣弟斌之夜袭子邕营,不克;子邕乘胜进围邺城,丁未,拔之,斩鉴,传首洛阳,改姓拓跋氏。魏因遣子邕、裴衍讨葛荣。
九月,秦州城平民杜粲把莫折念生满门杀尽,杜粲自己执掌了州政。南秦州城平民辛琛也自理州政,派遣使者到萧宝寅处请求投降。北魏又任命萧宝寅为尚书令,并归还了他过去的封地。
九月,秦州城民杜粲杀莫折念生阖门皆尽,粲自行州事。南秦州城民辛琛亦自行州事,遣使诣萧宝寅请降。魏复以宝寅为尚书令,还其旧封。
谯州刺史湛僧智在广陵围攻北魏东豫州刺史元庆和,北魏将军元显伯前去援救他,梁朝司州刺吏夏侯夔从武阳带兵来援助湛僧智。冬季,十月,夏侯夔来到广陵城下,元庆和率全城投降。夏侯夔把受降权利让给湛僧智,湛赠智说:“元庆和要投降大人您,而不想投降我湛僧智,我现在如果前去受降,必定与他的心意不符。况且我所率领的都是应募而来的乌众之徒,无法用法令来约束他们;大人您向来治军严肃,必定不会发生侵暴事件,所以前去受降接管,再也合适不过了。”于是夏侯夔便登上城楼,拔去北魏的旗帜,树上了梁朝的旗帜;元庆和放下兵器出城投降,全城吏民安居不乱,共获得男女四万多口。
谯州刺史湛僧智围魏东豫州刺史元庆和于广陵,魏将军元显伯救之,司州刺史夏侯夔自武阳引兵助僧智。冬,十月,夔至城下,庆和举城降。夔以让僧智,僧智曰:“庆和欲降公,不欲降僧智,今往,必乖其意。且僧智所将应募乌合之人,不可御以法;公持军素严,必无侵暴,受降纳附,深得其宜。”夔乃登城,拔魏帜,建梁帜;庆和束兵而出,吏民安堵,获男女四万余口。
臣司马光曰:湛僧智可说是一个君子啊!能忘掉自己长期攻战的劳苦,把受降之事让给梁朝新到的将领,知道自己的短处,不掩没他人的长处,功成而不取以成就国家大事,忠而无私,可以称为君子呀!
臣光曰:湛僧智可谓君子矣!忘其积时攻战之劳,以授一朝新至之将,知己之短,不掩人之长,功成不取,以济国事,忠且无私,可谓君子矣!
元显伯在夜间逃遁,梁军追击他,斩俘人数以万计数。梁武帝诏令任命湛僧智兼任东豫州刺史,镇守广陵。夏侯夔领兵屯驻安阳,派别将攻破了楚城并屠杀了全城军民,从此义阳北道便从北魏分割出来了。
元显伯宵遁,诸军追之,斩获万计。诏以僧智领东豫州刺史,镇广陵。夔引军屯安阳,遣别将屠楚城,由是义阳北道遂与魏绝。
领军曹仲宗、东宫直閤陈广之攻打北魏涡阳,梁武帝诏令寻阳太守韦放率兵去与曹仲宗等会合。北魏散骑常侍费穆带兵突然来到,韦放的营垒还没有建好,麾下只有二百余人,韦放脱掉盔甲而下马,坐在胡床上安排布置,兵士们都殊死奋战,人人以一当百,北魏来兵便撤退了。韦放,是韦㕡的儿子。
领军曹仲宗、东宫直閤陈庆之攻魏涡阳,诏寻阳太守韦放将兵会之。魏散骑常侍费穆引兵奄至,放营垒未立,麾下止有二百余人,放免胄下马,据胡床处分,士皆殊死战,莫不一当百,魏兵遂退。放,睿之子也。
北魏又派遣将军元昭等人率领五万人马援救涡阳,前军到了驼涧,离涡阳只四十里远近。陈庆之准备前去迎战,韦放认为北魏的前锋部队必定都轻装而勇锐,不如不要进击,等他们来到以后再说。陈庆之说:“北魏兵远道而来,疲惫不堪,离我们远,必定不加戒备,乘他们没有全部会集起来之时,须挫伤他们的气势。诸位如果有疑虑,我陈庆之请求独自前去攻打他们。”于是他便率领麾下二百名骑兵出击,打败了对方,北魏人大为惊恐。陈庆之便返回,同众将连营而进,背对涡阳城与北魏军队相持。从春天到冬天,共打了数十上百仗,将士们都非常疲惫。听说北魏人要在染朝军队后面修筑战垒,曹仲宗等人担心腹背受敌,便商议带兵撤回去,陈庆之持节站在营门口说:“大家一起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一年了,花费去的钱物极其多。如今各位都没有战心,只是思谋退缩,这那里是想建立功名,分明是聚在一起抄掠行暴罢了!我听说把军队置之于死地,然后才可以求生,须让敌虏全部聚合在一块之后,再同他们决战。如果你们确想班师回去,我陈庆之另有皇上的秘密圣旨,今日如有触犯之人,我便要依照圣旨而处置他。”于是曹仲宗等人才不再想撤兵了。
魏又遣将军元昭等众五万救涡阳,前军至驼涧,去涡阳四十里。陈庆之欲逆战,韦放以魏之前锋必皆轻锐,不如勿击,待其来至。庆之曰;“魏兵远来疲倦,去我既远,必不见疑,及其未集,须挫其气。诸君若疑,庆之请独取之。”于是帅麾下二百骑进击,破之,魏人惊骇。庆之乃还,与诸将连营而进,背涡阳城与魏军相持。自春至冬,数十百战,将士疲弊。闻魏人欲筑垒于军后,曹仲宗等恐腹背受敌,议引军还。庆之杖节军门曰:“共来至此,涉历一岁,糜费极多。今诸君皆无斗心,唯谋退缩,岂是欲立功名,直聚为抄暴耳!吾闻置兵死地,乃可求生;须虏大合,然后与战。审欲班师,庆之别有密敕,今日犯者,当依敕行之!”仲宗等乃止。
北魏人修建了十三座城堡,想以此而控制梁朝军队。陈庆之带领人马口衔木棒,于夜间悄悄出城,攻陷了北魏军队的四座城堡,涡阳城主王纬乞求投降。韦放从投降的北魏兵士中挑选出三十多人,派遣他们分别去给北魏各军营报信,陈庆之把自己俘获的敌兵列成阵,鼓而随之,于是北魏的其他城堡全都崩溃,梁朝军队穷追猛击,差不多把北魏军队俘虏斩杀干净,尸体把涡河水都堵住了,城中的男女三万余口也归顺了梁朝军队。
魏人作十三城,欲以控制梁军。庆之衔枚夜出,陷其四城,涡阳城主王纬乞降。韦放简遣降者三十余人分报魏诸营,陈庆之陈其俘馘,鼓噪随之,魏九城皆溃,追击之,俘斩略尽,尸咽涡水,所降城中男女三万余口。
萧宝寅在泾州兵败之后,有人劝他回洛阳认罪,有人劝他:“不如留在关中立功赎罪。”行台都令史河间人冯景说:“拥兵而不回去,这罪就更大了。”萧宝寅没有听从冯景的意见,自认为出师多年,所浪费掉的钱物无法计算,一旦倾覆失败,内心难以自安。北魏朝廷也怀疑他了。
萧宝寅之败于泾州也,或劝之归罪洛阳,或曰不若留关中立功自效。行台都令史河间冯景曰:“拥兵不还,此罪将大。”宝寅不从,自念出师累年,糜费不赀,一旦覆败,内不自安;魏朝亦疑之。
中尉郦道元,向来有威严勇猛之名声,司州牧汝南王元悦的宠幸丘念弄权纵恣,郦道元将他收捕下狱;元悦向胡太后求情,胡太后想要赦免丘念,郦道元杀了丘念,并以丘念的罪行而弹劾元悦。
中尉郦道元,素名严猛。司州牧汝南王悦嬖人丘念,弄权纵恣,道元收念付狱。悦请之于胡太后,太后敕赦之,道元杀之,并以劾悦。
当时,萧宝寅谋反的苗头已经显露,元悦便奏清任命郦道元为关右大使。萧宝寅得知这一情况,认为是来收拾自己,特别害怕,长安的轻薄子弟又劝说萧宝寅起兵。萧宝寅就起兵一事询问河东人柳楷,柳楷说:“大王您是齐明帝的儿子,天下归心于您,如果现在起兵谋事,正合众望。况且民谣说:‘鸾生十卵九卵破,一卵不破关中祸。’大王您该治关中,有什么怀疑的呢!”郦道元到了阴盘驿,萧宝寅派手下的将领郭子恢去攻杀了他,收葬了他的尸体,然后上奏朝廷说是被秦地的鲜卑人所杀害,又上表替自己申辩,说杨椿父子陷害自己。
时宝寅反状已露,悦乃奏以道元为关右大使。宝寅闻之,谓为取己,甚惧,长安轻薄子弟复劝使举兵。宝寅以问河东柳楷,楷曰:“大王,齐明帝子,天下所属,今日之举,实允人望。且谣言‘鸾生十子九子毈,一子不毈关中乱。’乱者治也,大王当治关中,何所疑!”道元至阴盘驿,宝寅遣其将郭子恢攻杀之,收殡其尸,表言白贼所害。又上表自理,称为杨椿父子所谮。
萧宝寅的行台郎中武功人苏湛卧病在家,萧宝寅命令苏湛的姨表弟、在自己手下担任开府属的天水人姜俭去游说苏湛,说:“元略受萧衍的旨令,特意让他回来除掉我,郦道元的前来,事不可测,我不能坐以待毙,现在必须为自身考虑,不再作魏朝的臣子了。死生荣辱,与您共享。”苏湛听了之后,放声大哭。姜俭立即制止了他,问他:“为何就这样呢?”苏湛回答说:“我一家百口如今将遭屠灭,为何不哭呢!”又哭了几十声,才慢慢地对姜俭说:“你替我告诉齐王萧宝寅,大王他本是穷途之鸟投入林中,依靠朝廷给了他羽翼,才到了现在的荣宠程度。正值国家多事之秋,他不能竭忠报恩,反而想乘人之危,听信于道听途说之言,想以羸弱残败之兵把守潼关窥伺皇位。如今国家的气运虽然衰败了,但天命还没有改变。况且大王他的恩义还没有遍及于民,所以只能看到他的失败,不会看见他的成功,苏湛我不能为了大王他而使百口之家遭受屠灭。”萧宝寅又指使姜俭对苏湛说:“我为了活命不得不这样干了,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害怕坏了我的计谋。”苏湛说:“凡是图谋大事,应当得到天下奇才同他一起共事,如今你只同长安的那些赌徒们策划,这能有成功的道理吗?苏湛我担心荆棘定将生满殿堂之中,愿您放我这把老骨头回乡里去,或许可以病死在家,下见先人。”萧宝寅向来看重苏湛,并且知道他不会被自己所用,便允许他回武功去了。
宝寅行台郎中武功苏湛,卧病在家,宝寅令湛从母弟开府属天水姜俭说湛曰:“元略受萧衍旨,欲见剿除。道元之来,事不可测。吾不能坐受死亡,今须为身计,不复作魏臣矣。死生荣辱,与卿共之。”湛闻之,举声大哭。俭遽止之曰:“何得便尔!”湛曰:“我百口今屠灭,云何不哭!”哭数十声,徐谓俭曰:“为我白齐王,王本以穷鸟投入,赖朝廷假王羽翼,荣宠至此。属国步多虞,不能竭忠报德,乃欲乘人间隙,信惑行路无识之语,欲以羸败之兵守关问鼎。今魏德虽衰,天命未改,且王之恩义未洽于民,但见其败,未见有成,苏湛不能以百口为王族灭。”宝寅复使谓曰:“我救死不得不尔,所以不先相白者,恐沮吾计耳。”湛曰:“凡谋大事,当得天下奇才与之从事,今但与长安博徒谋之,此有成理不?湛恐荆棘必生于斋阁,愿赐骸骨归乡里,庶得病死,下见先人。”宝寅素重湛,且知其不为己用,听还武功。
甲寅(二十五日),萧宝寅自称齐帝,改年号为隆绪,赦免了自己的部下,设置了各种官职。都督长史毛遐是毛鸿宾的哥哥,他同毛鸿宾率领氐、羌部落在马祗栅起兵抗击萧宝寅,萧宝寅派遣大将军卢祖迁攻打他们,结果被毛遐杀了。萧宝寅正在南郊举行祭天仪式,登基的礼仪还没有完毕,得知卢祖迁失败,神色大变,来不及整理好队伍,便狼狈而归。萧宝寅任命姜俭为尚书左丞,将他视为心腹。文安人周惠达是萧宝寅的使节,正在洛阳,有关官署要收捕他,周惠达逃回了长安。萧宝寅任命周惠达为光禄勋。
甲寅,宝寅自称齐帝,改元隆绪,赦其所部,署百官。都督长史毛遐,鸿宾之兄也,与鸿宾帅氐、羌起兵于马祗栅以拒宝寅;宝寅遣大将军卢祖迁击之,为遐所杀。宝寅方祀南郊,行即位礼未毕,闻败,色变,不暇整部伍,狼狈而归。以姜俭为尚书左丞,委以心腹。文安周惠达为宝寅使,在洛阳,有司欲收之,惠达逃归长安。宝寅以惠达为光禄勋。
丹杨王萧赞得知萧宝寅反了,害怕而逃向白马山,到了河桥,被人抓获,北魏孝明帝知道他没有参与策划,便释放并安慰了他。行台郎封伟伯等人与关中地区的豪强密谋起兵杀掉萧宝寅,事情泄露而身亡。
丹阳王萧赞闻宝寅反,惧而出走,趣白鹿山,至河桥,为人所获,魏主知其不预谋,释而尉之。行台郎封伟伯等与关中豪杰谋举兵诛宝寅,事泄而死。
北魏任命尚书仆射长孙稚为行台去讨伐萧宝寅。
魏以尚书仆射长孙稚为行台以讨宝寅。
正平的百姓薛凤贤造反,其族人薛脩义也聚众河东,割据盐池,围攻蒲坂,东西连通来响应萧宝寅。北魏朝廷诏令都督宗正珍孙去讨伐他们。
正平民薛凤贤反,宗人薛脩义亦聚众河东,分据盐池,攻围蒲坂,东西连结以应宝寅。诏都督宗正珍孙讨之。
十一月丁卯(初八),梁朝任命护国将军萧渊藻为北讨都督,令他镇守涡阳。戊辰(初九),梁朝以涡阳为西徐州。
十一月,丁卯,以护军萧渊藻为北讨都督,镇涡阳。戊辰,以涡阳置西徐州。
葛荣围攻信都,从春天到冬天始终不去,冀州刺史元孚激励将士,昼夜拒守,粮储已尽,外无救援。己丑(疑误),信都城失陷,葛荣抓住了元孚,把城中居民全部赶出去,冻死者占十之六七。元孚的哥哥元祐担任防城都督,也被抓获。葛荣把将士们全部召集起来,议定元孚兄弟二人的生死去留。元孚兄弟各自引咎,争着去死,都督潘绍等几百人都叩头请求愿意去死以便救活元孚。葛荣说:“这些人都是魏朝的忠臣义士啊。”于是元孚兄弟和被押的五百人都得到赦免。
葛荣围魏信都,自春及冬,冀州刺史元孚帅励将士,昼夜拒守,粮储既竭,外无救援,己丑,城陷;荣执孚,逐出居民,冻死者什六七。孚兄祐为防城都督,荣大集将士,议其生死。孚兄弟各自引咎,争相为死,都督潘绍等数百人,皆叩头请就法以活使君。荣曰:“此皆魏之忠臣义士。”于是同禁者五百人皆得免。
北魏任命源子邕为冀州刺史,让他率兵讨伐葛荣;裴衍上表请求与源子邕同行,孝明帝诏令同意了。源子邕上奏:“如果裴衍去,我就请求留下来;如果我去,那么请让裴衍留下;如果强迫让我与他同行,则败在旦夕。”孝明帝不同意。十二月戊申(二十日),他们到达阳平东北的漳水曲,葛荣率领十万部众进攻他们,源子邕和裴衍都战败而亡。
魏以源子邕为冀州刺史,将兵讨荣;裴衍表请同行,诏许之。子邕上言:“衍行,臣请留;臣行,请留衍;若逼使同行,败在旦夕。”不许,十二月,戊申,行至阳平东北漳水曲,荣帅众十万击之,子邕、衍俱败死。
相州的官民闻知冀州已经失陷,源子邕等人战败,人人自危,无计自保。相州刺史恒农人李神镇定自若,神色不改,他抚慰劝勉将士,因而人人致力,葛荣尽力攻打,但是最终不能攻克。
相州吏民闻冀州已陷,子邕等败,人不自保。相州刺史恒农李神志气自若,抚勉将士,大小致力,葛荣尽锐攻之,卒不能克。
秦州百姓骆超杀了杜粲,请求投降北魏。[/gn]
秦州民骆超杀杜粲,请降于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