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七 汉纪五十九
〔起閼逢敦牂（甲午），盡柔兆涒灘（丙申），凡三年。〕
◎汉孝献皇帝·壬
汉孝献皇帝 建安十九年
（甲午 公元214年）
春，马超从张鲁求兵，北取凉州，鲁遣超还围祁山。姜叙等告急于夏侯渊，诸将议欲须魏公操节度。渊曰：“公在邺，反覆四千里，比报，叙等必败，非救急也。”遂行，使张郃督步骑五千为前军。超败走。
韩遂在显亲，〔〖胡三省注〗显亲县属汉阳郡，班志无之，盖光武所置，以封窦友。贤曰：显亲故城，在今秦州成纪县东。〕渊欲袭取之，遂走。渊追至略阳城，去遂三十余里，诸将欲攻之，或言当攻兴国氐。〔〖胡三省注〗魏略曰：建安中，兴国氐王阿贵，百顷氐壬千万，各有部落万余，从马超为乱。超破之后，阿贵为夏侯渊所攻灭，千万南入蜀。〕渊以为：“遂兵精，兴国城固，攻不可卒拔，不如袭长离诸羌。〔〖胡三省注〗《水经注》：瓦亭水，南迳陇西成纪县，东历长离川，谓之长离水；烧当等羌居之。卒，读曰猝。〕长离诸羌多在遂军，必归救其家。若舍羌独守则孤，〔〖胡三省注〗谓遂若捨羌而不救，独拥兵自守，则其势孤。〕救长离则官兵得与野战，必可虏也。”渊乃留督将守辎重，自将轻兵到长离，攻烧羌屯，遂果救长离。诸将见遂兵众，欲结营作堑乃与战。渊曰：“我转斗千里，今复作营堑，则士众罷敝，不可复用。〔〖胡三省注〗复，扶又翻。罷，读曰疲。〕贼虽众，易与耳。”乃鼓之，大破遂军。进围兴国。氐王千万奔马超，余众悉降。转击高平、屠各，皆破之。〔〖胡三省注〗屠，直如翻。〕
三月，诏魏公操位在诸侯王上，改授金玺、赤绂、远游冠。〔〖胡三省注〗汉制：诸侯王金印、赤绂、远游冠。董巴曰：远游冠，制如通天，高九寸，正竖、顶少邪，乃直下为铁卷梁，有展筒横之于前，无山述。〕
夏，四月，旱。五月，雨水。
初，魏公操遣庐江太守朱光屯皖，大开稻田。吕蒙言于孙权曰：“皖田肥美，若一收孰，彼众必增，〔〖胡三省注〗收孰，谓稻成熟而收之也。有粮则可以增众。孰，古熟字通。〕宜早除之。”闰月，权亲攻皖城。诸将欲作土山，添攻具，吕蒙曰：“治攻具及土山，必历日乃成；城备既修，外救必至，不可图也。且吾乘雨水以入，若留经日，水必向尽，还道艰难，蒙窃危之。今观此城，不能甚固，以三军锐气，四面并攻，不移时可拔；及水以归，全胜之道也。”权从之。蒙荐甘宁为升城督，宁手持练，身缘城，为士卒先；蒙以精锐继之，手执枹鼓，士卒皆腾踊。侵晨进攻，食时破之，获朱光及男女数万口。既而张辽至夹石，〔〖胡三省注〗夹石在今安庆府桐城县北四十七里，今名西峡山。〕闻城已拔，乃退。权拜吕蒙为庐江太守，还屯寻阳。
诸葛亮留关羽守荆州，与张飞、赵云将兵溯流克巴东。〔〖胡三省注〗谯周巴记曰：初平六年，赵韪分巴郡安汉以下为永宁郡。建安六年，刘璋以永宁为巴东郡唐夔州、开州之地也。〕至江州，破巴郡太守严颜，生获之。飞呵颜曰：“大军既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战！”颜曰：“卿等无状，侵夺我州，我州但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也！”〔〖胡三省注〗我州，谓益州也。〕飞怒，令左右牵去斫头。颜容止不变，曰：“斫头便斫头，何为怒邪！”飞壮而释之，引为宾客。分遣赵云从外水定江阳、犍为，〔〖胡三省注〗江阳县，本属犍为郡，刘璋分立江阳郡；唐为泸州。犍为郡，唐为资、简、嘉、眉之地。今渝州亦汉巴郡地也，对二水口，右则涪内水，左则蜀外水。自渝上合州至绵州者，谓之内水；自渝上戎、泸至蜀者，谓之外水。犍，居言翻。〕飞定巴西、德阳。〔〖胡三省注〗谯周巴记：建安六年，刘璋分巴郡垫江以上为巴西。德阳县属广汉郡，唐遂州地。〕
刘备围雒城且一年，庞统为流矢所中，卒。法正笺与刘璋，为陈形势强弱，且曰：“左将军从举兵以来，旧心依依，实无薄意。〔〖胡三省注〗盖时人以璋倚备为用，备反袭璋，议备之薄也。〕愚以为可图变化，以保尊门。”〔〖胡三省注〗尊门，谓璋家门。〕璋不答。雒城溃，备进围成都。诸葛亮、张飞、赵云引兵来会。马超知张鲁不足与计事，又鲁将杨昂等数害其能，超内怀于邑。〔〖胡三省注〗数，所角翻。师古曰：于邑，短气貌，读并如字。又，于，音乌，邑，音乌合翻。〕备使建宁督邮李恢往说之，〔〖胡三省注〗蜀志：后主建兴三年，改益州郡为建宁郡。恢此时盖为益州郡督邮，史因后改郡名而书之耳。说，输芮翻；下同。〕超遂从武都逃入氐中，密书请降于备。使人止超，而潜以兵资之。超到，令引军屯城北，城中震怖。备围城数十日，使从事中郎涿郡简雍入说刘璋。〔〖胡三省注〗简，姓也。鲁有大夫简叔。蜀志曰：简雍姓耿，后音讹为简。〕时城中尚有精兵三万人，谷帛支一年，吏民咸欲死战。璋言：“父子在州二十余年，〔〖胡三省注〗灵帝中平五年，刘焉牧益州，至是二十七年。〕无恩德以加百姓。百姓攻战三年，肌膏草野者，以璋故也，何心能安！”遂开城，与简雍同舆出降，群下莫不流涕。备迁璋于公安，尽归其财物，佩振威将军印绶。〔〖胡三省注〗曹公先加璋振威将军，故仍佩其印绶。〕
备入成都，置酒，大飨士卒。取蜀城中金银，分赐将士，还其谷帛。〔〖胡三省注〗凡城中公私所有金银，悉取以分赐将士，至于谷帛，则各还所主也。〕备领益州牧，以军师中郎将诸葛亮为军师将军、益州太守。〔〖胡三省注〗此益州太守非汉武帝所开置之益州郡也。武帝所置之益州郡，刘蜀为南中地宅。盖刘璋置益州太守与蜀郡太守并治成都郭下。〕南郡董和为掌军中郎将，并置左将军府事，〔〖胡三省注〗署府事者，总录军府事也。〕偏将军马超为平西将军，〔〖胡三省注〗晋百官志：四平，立于丧乱。谓平东、平西、平南、平北四将军也。〕军议校尉法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裨将军南阳黄忠为讨虏将军，从事中郎麋竺为安汉将军，〔〖胡三省注〗汉大将军府有从事中郎，职参谋议。〕简雍为昭德将军，北海孙乾为秉忠将军，〔〖胡三省注〗安汉、昭德、秉忠，皆备所置将军号也。〕广汉长黄权为偏将军，汝南许靖为左将军长史，庞羲为司马，李严为犍为太守，费观为巴郡太守，山阳伊籍为从事中郎，零陵刘巴为西曹掾，广汉彭羕为益州治中从事。
初，董和在郡，清俭公直，为民夷所爱信，蜀中推为循吏，故备举而用之。备之自新野奔江南也，〔〖胡三省注〗事见六十五卷十三年。〕荆楚群士从之如云，而刘巴独北诣魏公操。操辟为掾，遣招纳长沙、零陵，桂阳。会备略有三郡，巴事不成，欲由交州道还京师。时诸葛亮在临蒸，〔〖胡三省注〗沈约曰：吴立衡阳郡，临蒸县属焉。《水经注》：蒸水出衡阳重安县西邵陵县界耶薑山，东北流过临蒸县北，东注于湘，谓之蒸口。〕以书招之，巴不从，备深以为恨。巴遂自交趾入蜀依刘璋。及璋迎备，巴谏曰：“备，雄人也，入必为害。”既入，巴复谏曰：“若使备讨张鲁，是放虎于山林也。”璋不听，巴闭门称疾。备攻成都，令军中曰：“有害巴者，诛及三族。”及得巴，甚喜。是时益州郡县皆望风景附，独黄权闭城坚守，须璋稽服，乃降。〔〖胡三省注〗稽，音启；言稽顙服从也。〕于是董和、黄权、李严等，本璋之所授用也；〔〖胡三省注〗璋以和为益州太守，权为府主簿，严为护军。〕吴懿、费观等，璋之婚亲也；〔〖胡三省注〗璋兄瑁娶吴懿妹，璋母费氏。〕彭羕，璋之所摈弃也；〔〖胡三省注〗羕仕益州不过书佐，人毁之于璋，髡钳为徒隶。〕刘巴，宿昔之所忌恨也；备皆处之显任，尽其器能，有志之士，无不竞劝，益州之民，是以大和。初，刘璋以许靖为蜀郡太守。成都将溃，靖谋逾城降备，备以此薄靖，不用也。法正曰：“天下有获虚誉而无其实者，许靖是也。〔〖胡三省注〗许靖与弟劭并有高名，汝南月旦评，二人者为之也。〕然今主公始创大业，〔〖胡三省注〗主公之称，始于东都。改明公称主公，尊事之为主也。〕天下之人，不可户说，〔〖胡三省注〗不可户户而说之也。说，如字〕宜加敬重，以慰远近之望。”备乃礼而用之。
成都之围也，备与士众约：“若事定，府库百物，孤无预焉。”及拔成都，士众皆舍干戈赴诸藏，竞取宝物。军用不足，备甚忧之，刘巴曰：“此易耳。但当铸直百钱，〔〖胡三省注〗直百钱，一钱直百也。杜佑曰：蜀铸直百钱，文曰“直百”。〕平诸物价，令吏为官市。”备从之。数月之间，府库充实。
时议者欲以成都名田宅分赐诸将。赵云曰：“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用家为。〔〖胡三省注〗事见十九卷武帝元狩四年。〕今国贼非但匈奴，未可求安也。须天下都定，各反桑梓，〔〖胡三省注〗都定，犹言皆定也。桑梓，谓其故乡祖父之所树者。诗云：维桑与梓，必恭敬止。〕归耕本土，乃其宜耳。益州人民，初罹兵革，田宅皆可归还，令安居复业，然后可役调，得其欢心，不宜夺之以私所爱也。”备从之。
备之袭刘璋也，留中郎将南郡霍峻守葭萌城。张鲁遣杨昂诱峻求共守城。峻曰：“小人头可得，城不可得！”昂乃退。后璋将扶禁、向存等帅万余人由阆水上，〔〖胡三省注〗扶，姓；禁，名。帅，读曰率。阆水即西汉水，《禹贡》所谓“嶓冢导漾，东流为汉”者也。《水经注》：漾水出陇西氐道县嶓冢山，谓之西汉水；东南至广汉白水县西，又东南至葭萌县，又东南过巴郡阆中县与阆水会。水出阆阳县而东，迳其县南，又东注汉水。昔刘璋攻霍峻于葭萌也，自此水上。又东南入汉州江津县东南入于江。余据此水，今谓之嘉陵江。〕攻围峻，且一年。峻城中兵才数百人，伺其怠隙，选精锐出击，大破之，斩存。备既定蜀，乃分广汉为梓潼郡，〔〖胡三省注〗唐梓州之地。宋白曰：绵州巴西县，本汉涪县，属广汉郡。《华阳国志》：汉元初二年，广汉自绳乡移治涪，后治雒；刘备立梓潼郡，以县属焉。隋改为巴西县。唐梓州治郪，天宝方改为梓潼郡。〕以峻为梓潼太守。
法正外统都畿，〔〖胡三省注〗备都成都，以蜀郡为都畿。〕内为谋主，一飧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擅杀毁伤己者数人。或谓诸葛亮曰：“法正太纵横，将军宜启主公，抑其威福。”亮曰：“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操之强，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胡三省注〗事见上卷十四年。〕法孝直为之辅翼，令翻然翱翔，不可复制。〔〖胡三省注〗谓迎备入益州也。复，扶又翻。〕如何禁止孝直，使不得少行其意邪！”〔〖胡三省注〗法正，字孝直。少，诗沼翻。〕
诸葛亮佐备治蜀，颇尚严峻，人多怨叹者。法正谓亮曰：“昔高祖入关，约法三章，秦民知德。〔〖胡三省注〗事见九卷高帝元年。〕今君假借威力，跨据一州，初有其国，未垂惠抚；且客主之义，宜相降下，愿缓刑弛禁以慰其望。”〔〖胡三省注〗以亮等初至为客，益州人士则主也。〕亮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秦以无道，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下土崩；高祖因之，可以弘济。〔〖胡三省注〗弘，大也。〕刘璋暗弱，自焉以来，〔〖胡三省注〗焉，璋父也。〕有累世之恩，文法羁縻，互相承奉，德政不举，威刑不肃。蜀土人士，专权自恣，君臣之道，渐以陵替。宠之以位，位极则贱；顺之以恩，恩竭则慢。所以致敝，实由于此。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荣恩并济，上下有节，为治之要，于斯而著矣。”〔〖胡三省注〗孔子曰：政宽则济之以猛，孔明其知之。治，直吏翻。〕
刘备以零陵蒋琬为广都长。备尝因游观，奄至广都，见琬众事不治，时又沈醉。〔〖胡三省注〗沈，持林翻。沈醉，言为酒所沈滞也。〖按〗沈，古同沉。〕备大怒，将加罪戮。诸葛亮请曰：“蒋琬社稷之器，非百里之才也。其为政以安民为本，不以修饰为先，愿主公重加察之。”〔〖胡三省注〗重，直用翻，言再三加察也。〕备雅敬亮，乃不加罪，仓卒但免官而已。
秋，七月，魏公操击孙权，留少子临菑侯植守邺。〔〖胡三省注〗少，诗照翻。《考异》曰：植传云：“太祖戒之曰：‘吾昔为顿丘令，年二十三，思此时所行，无悔于今。今汝年亦二十三矣。’”又云：“植，太和六年薨，年三十一。”按植今年年二十三，则死时当年四十一矣。本传误也。〕操为诸子高选官属，以刑颙为植家丞。颙防闲以礼，无所屈桡，〔〖胡三省注〗颙，鱼容翻。防，隄也。闲，阑也。防以制水，闲以制兽，皆禁止之义也。桡，奴教翻。〖按〗桡，古同“挠”，削弱。〕由是不合。庶子刘桢美文辞，植亲爱之。〔〖胡三省注〗汉制：列侯置家丞、庶子各一人，主侍侯，使理家事。桢，音贞。〕桢以书谏植曰：“君侯采庶子之春华，忘家丞之秋实，为上招谤，其罪不小，愚实惧焉。”
魏尚书令荀攸卒。攸深密有智防，〔〖胡三省注〗智以料事，防以保身。〕自从魏公操攻讨，常谋谟帷幄，时人及子弟莫知其所言。操尝称：“荀文若之进善，不进不休；荀公达之去恶，不去不止。”〔〖胡三省注〗去恶之去，羌吕翻。荀彧，字文若；荀攸，字公达。〕又称：“二荀令之论人，久而益信，吾没世不忘。”〔〖胡三省注〗彧为汉尚书令，攸为魏尚书令。〕
初，枹罕宋建因凉州乱，自号河首平汉王，〔〖胡三省注〗枹罕县，前汉属金城郡，后汉属陇西郡。枹，音肤。赐支河首在金城河关之西，建自以居河上流，故以为号。〕改元，置百官，三十余年。冬，十月，魏公操使夏侯渊自兴国讨建，围枹罕，拔之，斩建。渊别遣张郃等渡河，入小湟中，〔〖胡三省注〗湟水源出西海盐池之西北，东至金城允吾县入河。夹湟两岸之地，通谓之湟中。又有湟中城，在西平、张掖之间，小月氏之地也，故谓之小湟中。〕河西诸羌皆降，陇右平。
帝自都许以来，守位而已，左右侍卫莫非曹氏之人者。议郎赵彦尝为帝陈言时策，魏公操恶而杀之。操后以事入见殿中，帝不任其惧，〔〖胡三省注〗任，音壬，胜也；不任，犹言不胜也。〕因曰：“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操失色，俛仰求出。旧仪：三公领兵，朝见，令虎贲执刃挟之。〔〖胡三省注〗以其领兵，惧其为变，故防之也。朝，直遥翻，下同。〕操出，顾左右，汗流浃背，自后不复朝请。
董承女为贵人，操诛承，求贵人杀之。帝以贵人有妊，〔〖胡三省注〗妊，如林翻，孕也。〕累为请，不能得。伏皇后由是怀惧，乃与父完书，言曹操残逼之状，〔〖胡三省注〗贼人者谓之残。逼，言其逼上也。〕令密图之，完不敢发。至是，事乃泄，〔〖胡三省注〗董承诛事见六十三卷五年。〕操大怒，十一月，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收皇后玺绶，以尚书令华歆为副，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户，藏壁中。歆坏户发壁，就牵后出。〔〖胡三省注〗华子鱼有名称于时，与邴原、管宁号三人为一龙，歆为龙头，原为龙腹，宁为龙尾。歆所为乃尔；邴原亦为操爵所縻；高尚其事，独管宁耳。当时头尾之论，盖以名位言也。呜呼！〕时帝在外殿，引虑于坐；后被发，徒跣，行泣，过诀曰：“不能复相活邪？”〔〖胡三省注〗被，皮义翻。复，扶又翻。〕帝曰：“我亦不知命在何时！”顾谓虑曰：“郗公，〔〖胡三省注〗汉御史大夫，三公也，故以呼之。〕天下宁有是邪！”遂将后下暴室，以幽死；所生二皇子，皆鸩杀之，兄弟及宗族死者百余人。
十二月，魏公操至孟津。
操以尚书郎高柔为理曹掾。〔〖胡三省注〗理曹，汉公府无之，盖操所置。掾，俞绢翻。〕旧法：军征士亡，考竟其妻子〔〖胡三省注〗考覈而穷竟之也。〕而亡者犹不息。操欲更重其刑，并及父母、兄弟，柔启曰：“士卒亡军，诚在可疾，〔〖胡三省注〗疾，恶也。书曰：尔毋忿疾于顽。〕然窃闻其中时有悔者。愚谓乃宜贷其妻子，一可使诱其还心。正如前科，固已绝其意望；而猥复重之，柔恐自今在军之士，见一人亡逃，诛将及己，亦且相随而走，不可复得杀也。此重刑非所以止亡，乃所以益走耳！”操曰：“善！”即止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