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祀志第五下

是时既灭两粤,粤人勇之乃言“粤人俗鬼,〔师古曰:“勇之,越人名也。俗鬼,言其土俗尚鬼神之事。”〕而其祠皆见鬼,数有効。昔东瓯王敬鬼,寿百六十岁。后世怠嫚,故衰耗。”〔师古曰:“耗,减也,音火到反。”〕乃命粤巫立粤祝祠,安台无坛,亦祠天神帝百鬼,〔师古曰:“天帝之神及百鬼。”〕而以鸡卜。〔李奇曰:“持鸡骨卜,如鼠卜。”〕上信之,粤祠鸡卜自此始用。〔师古曰:“言国家始用。”〕

公孙卿曰:“仙人可见,上往常遽,以故不见。〔师古曰:“遽,速也,音其庶反。”〕今陛下可为馆如缑氏城,〔师古曰:“依其制度也。”〕置脯枣,神人宜可致。且仙人好楼居。”于是令长安则作飞廉、桂馆,〔师古曰:“飞廉馆及桂馆二名也。”〕甘泉则作益寿、延寿馆,〔师古曰:“益寿、延寿,亦二馆名。”〕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台,〔师古曰:“汉旧仪云台高三十丈,望见长安城。”〕置祠具其下,将招来神仙之属。于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广诸宫室。夏,有芝生甘泉殿房内中。天子为塞河,兴通天,若有光云,〔师古曰:“为塞河及造通天台而有神光之应,故赦天下也。”〕乃下诏甘泉房中生芝九茎,赦天下,毋令复作。

其明年,伐朝鲜。夏,旱。公孙卿曰:“黄帝时封则天旱,乾封三年。”〔师古曰:“三岁不雨,暴所封之土令乾也。”〕上乃下诏:“天旱,意乾封乎?〔郑氏曰:“言适新封则致旱,天欲乾我所封乎?”〕其令天下尊祠灵星焉。”

明年,上郊雍五畤,通回中道,遂北出萧关,历独鹿、鸣泽,〔师古曰:“解并在《武纪》。”〕自西河归,幸河东祠后土。

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东。登礼灊之天柱山,号曰南岳。〔师古曰:“灊,庐江县也,天柱山在焉。武帝以天柱山为南岳。灊,音潜。”〕浮江,自浔阳出枞阳,〔师古曰:“枞,音千庸反。”〕过彭蠡,礼其名山川。北至琅邪,并海上。〔师古曰:“并,音步浪反。上,音时掌反。”〕四月,至奉高修封焉。

初,天子封泰山,泰山东北阯古时有明堂处,处险不敞。〔师古曰:“言其阻阸不显敞。”〕上欲治明堂奉高旁,未晓其制度。济南人公玉带上黄帝时明堂图。〔师古曰:“公玉,姓也。带,名也。吕氏春秋齐有公玉丹,此盖其旧族。而说者读公玉为宿,非也。单姓玉者,后汉司徒玉况,自音宿耳。”〕明堂中有一殿,四面无壁,以茅盖,通水,水圜宫垣,〔师古曰:“圜,绕也。”〕为復道,上有楼,从西南入,〔师古曰:“復,读曰複也。”按:今皆简化作“复”。〕名曰昆仑,天子从之入,以拜祀上帝焉。于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带图。〔师古曰:“汶,水名也,出琅邪朱虚。作明堂于汶水之上也。带图,公玉带所上明堂图。汶,音问。”〕及是岁修封,则祠泰一、五帝于明堂上坐,〔师古曰:“坐,音才卧反。”〕合高皇帝祠坐对之。〔服虔曰:“汉是时未以高祖配天,故言对。光武以来乃配之。”〕祠后土于下房,以二十太牢。天子从昆仑道入,始拜明堂如郊礼。毕,尞堂下。〔师古曰:“尞,古燎字。”〕而上又上泰山,自有祕祠其颠。而泰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并赤帝所,〔师古曰:“与赤帝同处。”〕有司侍祠焉。山上举火,下悉应之。还幸甘泉,郊泰畤。春幸汾阴,祠后土。

明年,幸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祀上帝于明堂,毋修封。其赞飨曰:“天增授皇帝泰元神策,周而复始。皇帝敬拜泰一。”〔师古曰:“自此以上,赞祝者辞。”〕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验,然益遣,几遇之。〔师古曰:“益,多也。几读曰兾。言更遣人求之,兾必遇也。”〕乙酉,柏梁灾。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师古曰:“高里,山名。解在武纪。”〕祠后土。临勃海,将以望祀蓬莱之属,几至殊庭焉。〔师古曰:“殊庭,蓬莱中仙人庭也。几,读曰兾。”〕

上还,以柏梁灾故,受计甘泉。公孙卿曰:“黄帝就青灵台,十二日烧,〔师古曰:“就,成也,造台适成,经十二日即遇火烧。”〕黄帝乃治明庭。明庭,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后天子又朝诸侯甘泉,甘泉作诸侯邸。勇之乃曰:“粤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于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前殿度高未央。〔师古曰:“度并音大各反。”〕其东则凤阙,高二十余丈。〔师古曰:“《三辅故事》云其阙圜上有铜凤凰。”〕其西则商中,数十里虎圈。〔如淳曰:“商中,商庭也。”师古曰:“商,金也。于序在秋,故谓西方之庭为商庭,言广数十里。于菟亦西方之兽,故于此置其圈也。”〕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余丈,名曰泰液,〔师古曰:“渐,浸也。台在池中,为水所浸,故曰渐台。一音子廉反。三辅黄图或为瀸字,瀸亦浸耳。”〕池中有蓬莱、方丈、瀛州、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师古曰:“三辅故事云池北岸有石鱼,长二丈,高五尺,西岸有石鳖三枚,长六尺。”〕其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师古曰:“立大鸟象也。”〕立神明台、井干楼,高五十丈,辇道相属焉。〔师古曰:“《汉宫阁疏》云神明台高五十丈,上有九室,恒置九天道士百人。然则神明、井干俱高五十丈也。井干楼积木而高,为楼若井干之形也。井干者,井上木栏也,其形或四角,或八角。张衡西京赋云‘井干叠而百层’,即谓此楼也。干或作韩,其义并同。”〕

夏,汉改历,以正月为岁首,而色上黄,官更印章以五字,〔师古曰:“解在《武纪》。”〕因为太初元年。是岁,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阳虞初等〔应劭曰:“丁夫人,其先丁复,本越人,封阳都侯。夫人其后,以诅军为功。”韦昭曰:“丁,姓;夫人,名也。”〕以方祠诅匈奴、大宛焉。

明年,有司言雍五畤无牢孰具,芬芳不备。乃令祠官进畤犊牢具,色食所胜,〔孟康曰:“若火胜金,则祠赤帝以白牲也。”〕而以木寓马代驹云。及诸名山川用驹者,悉以木寓马代。独行过亲祠,乃用驹,它礼如故。

明年,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未有验者。方士有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楼,〔应劭曰:“昆仑玄圃五城十二楼,仙人之所常居。”〕以候神人于执期,〔郑氏曰:“地名也。”〕名曰迎年。〔师古曰:“迎年,若云祈年。”〕上许作之如方,名曰明年。〔师古曰:“言明其得延年也。”〕上亲礼祠,上犊黄焉。

公玉带曰:“黄帝时虽封泰山,然风后、封钜、岐伯令黄帝封东泰山,〔韦昭曰:“风后、封钜、岐伯皆黄帝臣也。”臣瓒曰:“东泰山在琅邪朱虚界,中有小泰山是。”〕禅几山,〔师古曰:“几山在朱虚县,见《地理志》也。”〕合符,然后不死。”天子既令设祠具,至东泰山,卑小,不称其声,乃令祠官礼之,而不封焉。其后令带奉祠候神物。复还泰山,修五年之礼如前,而加禅祠石闾。石闾者,在泰山下阯南方,〔师古曰:“下基之南面。”〕方士言仙人闾也,故上亲禅焉。

其后五年,复至泰山修封,还过祭恒山。

自封泰山后,十三岁而周遍于五岳、四渎矣。

后五年,复至泰山修封。东幸琅邪,礼日成山,登之罘,浮大海,用事八神延年。〔师古曰:“解并在《武纪》。延年,即上所谓迎年者。”〕又祠神人于交门宫,若有乡坐拜者云。〔师古曰:“如有神人景象郷祠坐而拜也。事具在武纪。郷,读与嚮同。按:郷,即繁体嚮之简略。今简化作向。”〕

后五年,上复修封于泰山。东游东莱,临大海。是岁,雍县无云如雷者三,〔师古曰:“雷,古雷字也。空有雷声也。”〕或如虹气苍黄,若飞鸟集棫阳宫南,〔师古曰:“棫,音域。”〕声闻四百里。陨石二,黑如黳,有司以为美祥,以荐宗庙。而方士之候神入海求蓬莱者终无验,公孙卿犹以大人之迹为解。〔师古曰:“言见大人之迹,以自解说也。”〕天子犹羁縻不绝,〔师古曰:“羁縻,系联之意。马络头曰羁也。牛靷曰縻。”〕几遇其真。〔师古曰:“几,读曰兾。”〕

诸所兴,如薄忌泰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五床。宽舒之祠宫〔李奇曰:“皆祠名。”〕以岁时致礼。凡六祠,皆大祝领之。至如八神,诸明年、几山它名祠,行过则祠,去则已。方士所兴祠,各自主,其人终则已,祠官不主。它祠皆如故。甘泉泰一、汾阴后土,三年亲郊祠,而泰山五年一修封。武帝凡五修封。昭帝即位,富于春秋,未尝亲巡祭云。

宣帝即位,由武帝正统兴,故立三年,尊孝武庙为世宗,行所巡狩郡国皆立庙。告祠世宗庙日,有白鹤集后庭。以立世宗庙告祠孝昭寝,有雁五色集殿前。西河筑世宗庙,神光兴于殿旁,有鸟如白鹤,前赤后青。神光又兴于房中,如烛状。广川国世宗庙殿上有钟音,门户大开,夜有光,殿上尽明。上乃下诏赦天下。

时,大将军霍光辅政,上共己正南面,〔师古曰:“共,读曰恭。”〕非宗庙之祀不出。十二年,乃下诏曰:“盖闻天子尊事天地,修祀山川,古今通礼也。闲者,上帝之祠阙而不亲十有余年,朕甚惧焉。朕亲饬躬齐戒,亲奉祀,为百姓蒙嘉气,获丰年焉。”

明年正月,上始幸甘泉,郊见泰畤,数有美祥。修武帝故事,盛车服,敬齐祠之礼,颇作诗歌。

其三月,幸河东,祠后土,有神爵集,改元为神爵。制诏太常:“夫江海,百川之大者也,今阙焉无祠。其令祠官以礼为岁事,〔师古曰:“言每岁常祠之。”〕以四时祠江海雒水,祈为天下丰年焉。”自是五岳、四渎皆有常礼。东岳泰山于博,中岳泰室于嵩高,南岳灊山于灊,〔师古曰:“灊,与潜同也。”〕西岳华山于华阴,北岳常山于上曲阳,〔师古曰:“上曲阳,常山郡之县也。”〕河于临晋,〔师古曰:“冯翊之县也,临河西岸。”〕江于江都,〔师古曰:“广陵之县也。”〕淮于平氏,〔师古曰:“南阳之县也。”〕济于临邑界中,〔师古曰:“东郡之县也。”〕皆使者持节侍祠。唯泰山与河岁五祠,江水四,余皆一祷而三祠云。

时,南郡获白虎,献其皮牙爪,上为立祠。又以方士言,为随侯、剑宝、玉宝璧、周康宝鼎立四祠于未央宫中。又祠太室山于即墨,三户山于下密,〔师古曰:“即墨、下密皆胶东之县也。”〕祠天封苑火井于鸿门。〔如淳曰:“地理志西河鸿门县有天封苑火井祠,火从地中出。”〕又立岁星、辰星、太白、荧惑、南斗祠于长安城旁。又祠参山八神于曲城,〔师古曰:“东莱之县也。”〕蓬山石社石鼓于临朐,〔师古曰:“临朐,齐郡县也。朐,音劬。《地理志》蓬山作达山也。”〕之罘山于腄,成山于不夜,莱山于黄。〔应劭曰:“腄,音甀。”晋灼曰:“腄、不夜、黄县皆属东莱。”师古曰:“腄,音丈瑞反。”〕成山祠日,莱山祠月。又祠四时于琅邪,蚩尤于寿良。〔师古曰:“东郡之县也。”〕京师近县鄠,则有劳谷、五床山、日月、五帝、仙人、玉女祠。云阳有径路神祠,祭休屠王也。〔师古曰:“休屠,匈奴王号也。径路神,本匈奴之祠也。休,音许虯反。屠,音除。”〕又立五龙山仙人祠及黄帝、天神、帝原水,凡四祠于肤施。〔师古曰:“肤施,上郡之县也。”〕

或言益州有金马碧鸡之神,〔如淳曰:“金形似马,碧形似鸡。”〕可醮祭而致,于是遣谏大夫王襃使持节而求之。

大夫刘更生献淮南枕中洪宝苑祕之方,〔师古曰:“洪,大也。苑祕者,言祕术之苑囿也。”〕令尚方铸作。事不验,更生坐论。京兆尹张敞上疏谏曰:“愿明主时忘车马之好,斥远方士之虚语,〔师古曰:“远,音于万反。”〕游心帝王之术,太平庶几可兴也。”后尚方待诏皆罢。

是时,美阳得鼎,献之。〔师古曰:“美阳,扶风之县也。”〕下有司议,多以为宜荐见宗庙,如元鼎时故事。张敞好古文字,桉鼎铭勒而上议曰:“臣闻周祖始乎后稷,后稷封于斄,〔师古曰:“斄,读与邰同,今武功故城是。”〕公刘发迹于豳,〔师古曰:“今豳州是也。”〕大王建国于梁,〔师古曰:“梁山在岐山之东,九嵕之西,非夏阳之梁山也。,古岐字。”〕文武兴于酆镐。〔师古曰:“酆,今长安城西丰水上也。镐在昆明池北。”〕由此言之,则梁丰镐之间周旧居也,固宜有宗庙坛场祭祀之臧。今鼎出于东,中有刻书曰:‘王命尸臣:“官此栒邑,〔师古曰:“尸臣,主事之臣也。栒邑,即豳地是也。栒,音荀。”〕赐尔旂鸾黼黻琱戈。”〔师古曰:“交龙为旂。鸾谓有鸾之车也。黼黻,冕服也。琱戈,刻镂之戈也。琱与凋同。”〕尸臣拜手稽首曰:“敢对扬天子丕显休命。”’〔师古曰:“拜手,首至于手也。”〕臣愚不足以迹古文,〔师古曰:“寻其文迹。”〕窃以传记言之,此鼎殆周之所以襃赐大臣,大臣子孙刻铭其先功,臧之于宫庙也。昔宝鼎之出于汾脽也,河东太守以闻,诏曰:‘朕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蒙丰年,〔师古曰:“为,音于伪反。”〕今谷嗛未报,〔师古曰:“嗛,少意也。言谷稼尚少,未获丰年也。嗛,音苦簟反。”〕鼎焉为出哉?’博问耆老,意旧臧与?〔服虔曰:“言鼎岂旧臧于此地。”师古曰:“与,读曰欤。”〕诚欲考得事实也。有司验脽上非旧臧处,鼎大八尺一寸,高三尺六寸,殊异于众鼎。今此鼎细小,又有款识,〔师古曰:“款,刻也。识,记也,音式志反。”〕不宜荐见于宗庙。”制曰:“京兆尹议是。”

上自幸河东之明年正月,凤皇集祋祤,〔师古曰:“祋祤,冯翊之县也。祋,音丁活反,又丁外反。祤,音况矩反。”〕于所集处得玉宝,起步寿宫,乃下诏赦天下。后间岁,凤皇神爵甘露降集京师,〔师古曰:“间岁,隔一岁也。”〕赦天下。其冬,凤皇集上林,乃作凤皇殿,以答嘉瑞。〔师古曰:“答,应也。”〕明年正月,复幸甘泉,郊泰畤,改元曰五凤。明年,幸雍祠五畤。其明年春,幸河东,祠后土,赦天下。后间岁,改元为甘露。正月,上幸甘泉,郊泰畤。其夏,黄龙见新丰。建章、未央、长乐宫钟虡铜人皆生毛,长一寸所,〔师古曰:“虡,神兽名也,县钟之木刻饰为之,因名曰虡也。”〕时以为美祥。后间岁正月,上郊泰畤,因朝单于于甘泉宫。后间岁,改元黄龙。正月,复幸甘泉,郊泰畤,又朝单于于甘泉宫。至冬而崩。凤皇下郡国凡五十余所。

元帝即位,遵旧仪,间岁正月,一幸甘泉郊泰畤,又东至河东祠后土,西至雍祠五畤。凡五奉泰畤、后土之祠。亦施恩泽,时所过毋出田租,赐百户牛酒,〔师古曰:“言有时如此,不常然也。”〕或赐爵,赦罪人。

元帝好儒,贡禹、韦玄成、匡衡等相继为公卿。禹建言汉家宗庙祭祀多不应古礼,上是其言。后韦玄成为丞相,议罢郡国庙,自泰上皇、孝惠帝诸园寝庙皆罢。后元帝寝疾,梦神灵谴罢诸庙祠,上遂复焉。后或罢或复,至哀、平不定。语在韦玄成传。

成帝初即位,丞相衡、御史大夫谭〔师古曰:“衡,匡衡。谭,张谭。”〕奏言:“帝王之事莫大乎承天之序,承天之序莫重于郊祀,故圣王尽心极虑以建其制。祭天于南郊,就阳之义也;瘞地于北郊,即阴之象也。〔师古曰:“祭地,曰瘞薶,故云瘞地也。即,就也。”〕天之于天子也,因其所都而各飨焉。往者,孝武皇帝居甘泉宫,即于云阳立泰畤,祭于宫南。今行常幸长安,郊见皇天反北之泰阴,祠后土反东之少阳,事与古制殊。又至云阳,行溪谷中,阸陕且百里,汾阴则渡大川,有风波舟楫之危,〔师古曰:“楫,音集。其字从木。”〕皆非圣主所宜数乘。郡县治道共张,吏民困苦,〔师古曰:“共,读曰供,音居用反。张,音竹亮反。下皆类此。”〕百官烦费。劳所保之民,行危险之地,〔师古曰:“保,养也。”〕难以奉神灵而祈福祐,殆未合于承天子民之意。昔者周文武郊于丰鄗,成王郊于雒邑。由此观之,天随王者所居而飨之,可见也。甘泉泰畤、河东后土之祠宜可徙置长安,合于古帝王。愿与群臣议定。”奏可。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等八人以为所从来久远,宜如故。右将军王商、博士师丹、议郎翟方进等五十人以为礼记曰“燔柴于太坛,祭天也;瘞薶于大折,祭地也。”〔韦昭曰:“大折,谓为坛于昭晰地也。”师古曰:“折,曲也。言方泽之形,四曲折也。”〕兆于南郊,所以定天位也。〔邓展曰:“除地为营埒,有形兆也。”〕祭地于大折,在北郊,就阴位也。郊处各在圣王所都之南北。书曰“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师古曰:“《周书》洛诰之辞。”〕周公加牲,告徙新邑,定郊礼于雒。明王圣主,事天明,事地察。天地明察,神明章矣。天地以王者为主,故圣王制祭天地之礼必于国郊。长安,圣主之居,皇天所观视也。甘泉、河东之祠非神灵所飨,宜徙就正阳大阴之处。违俗复古,循圣制,定天位,如礼便。于是衡、谭奏议曰:“陛下圣德,怱明上通,〔师古曰:“怱,与聦同。”〕承天之大,典览群下,使各悉心尽虑,议郊祀之处,天下幸甚。臣闻广谋从众,则合于天心,故洪范曰‘三人占,则从二人言’,〔师古曰:“洪范,《周书》也。”〕言少从多之义也。论当往古,宜于万民,则依而从之;〔师古曰:“论,议也,音来顿反。”〕违道寡与,则废而不行。今议者五十八人,其五十人言当徙之义,皆著于经传,同于上世,便于吏民;八人不桉经艺,考古制,而以为不宜,无法之议,难以定吉凶。太誓曰:‘正稽古立功立事,可以永年,丕天之大律。’〔师古曰:“今文泰誓,周书也。稽,考也。永,长也。丕,奉也。律,法也。言正考古道而立事,则可长年享有天下,是则奉天之大法也。”〕诗曰‘毋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师古曰:“《诗·周颂·敬之》诗也。陟,升也。士,事也。言无谓天之高而又高,远在上而不加敬,天乃上下升降,日日监观于此,视人之所为者耳。”〕言天之日监王者之处也。又曰‘乃眷西顾,此维予宅’,〔师古曰:“《大雅·皇矣》之诗也。宅,居也。言天眷然西顾,以周国为居也。商纣在东,故谓周为西也。”〕言天以文王之都为居也。宜于长安定南北郊,为万世基。”天子从之。

既定,衡言:“甘泉泰畤紫坛,八觚宣通象八方。〔服虔曰:“八觚,如今社坛也。”师古曰:“觚,角也。”〕五帝坛周环其下,又有群神之坛。以尚书禋六宗、望山川、遍群神之义,紫坛有文章采镂黼黻之饰及玉、女乐,〔师古曰:“《汉旧仪》云祭天用六彩绮席六重,用玉几玉饰器凡七十。女乐,即礼乐志所云‘使童男童女俱歌’也。”〕石坛、仙人祠,瘞鸾路、骍驹、寓龙马,不能得其象于古。臣闻郊柴飨帝之义,埽地而祭,上质也。歌大吕舞云门以竢天神,歌太蔟舞咸池以竢地只,〔师古曰:“此周礼也。大吕合于黄钟。黄钟,阳声之首也。云门,黄帝乐也。太蔟,阳声次二者也。咸池,尧乐也。”〕其牲用犊,其席槀秸,其器陶匏,〔师古曰:“陶,瓦器;匏,瓠也。秸,音戛。”〕皆因天地之性,贵诚上质,不敢修其文也。以为神只功德至大,虽修精微而备庶物,犹不足以报功,唯至诚为可,故上质不饰,以章天德。紫坛伪饰女乐、鸾路、骍驹、龙马、石坛之属,宜皆勿修。”

衡又言:“王者各以其礼制事天地,非因异世所立而继之。〔师古曰:“异世,谓前代。”〕今雍鄜、密、上下畤,〔晋灼曰:“秦文公、宣公所立畤也。”〕本秦侯各以其意所立,非礼之所载术也。汉兴之初,仪制未及定,即且因秦故祠,复立北畤。今既稽古,建定天地之大礼,郊见上帝,青赤白黄黑五方之帝皆毕陈,各有位馔,祭祀备具。诸侯所妄造,王者不当长遵。及北畤,未定时所立,〔师古曰:“谓高祖之初,礼仪未定。”〕不宜复修。”天子皆从焉。及陈宝祠,由是皆罢。

明年,上始祀南郊,赦奉郊之县及中都官耐罪囚徒。〔师古曰:“中都官,京师诸官府也。”〕是岁衡、谭复条奏:“长安厨官县官给祠郡国候神方士使者所祠,凡六百八十三所,其二百八所应礼,及疑无明文,可奉祠如故。其余四百七十五所不应礼,或復重,〔师古曰:“復,音扶目反。重,音丈庸反。”〕请皆罢。”奏可。本雍旧祠二百三所,唯山川诸星十五所为应礼云。若诸布、诸严、诸逐,皆罢。杜主有五祠,置其一。又罢高祖所立梁、晋、秦、荆巫、九天、南山、莱中之属,及孝文渭阳、孝武薄忌泰一、三一、黄帝、冥羊、马行、泰一、皋山山君、武夷、夏后启母石、万里沙、八神、延年之属,及孝宣泰山、蓬山、之罘、成山、莱山、四时、蚩尤、劳谷、五床、仙人、玉女、径路、黄帝、天神、原水之属,皆罢。候神方士使者副佐、本草待诏七十余人皆归家。〔师古曰:“本草待诏,谓以方药本草而待诏者。”〕

明年,匡衡坐事免官爵。众庶多言不当变动祭祀者。又初罢甘泉泰畤作南郊日,大风坏甘泉竹宫,折拔畤中树大十围以上百余。天子异之,以问刘向。对曰:“家人尚不欲绝种祠,〔师古曰:“家人,谓庶人之家也。种祠,继嗣所传祠也。”〕况于国之神宝旧畤!且甘泉、汾阴及雍五畤始立,皆有神只感应,然后营之,非苟而已也。武、宣之世,奉此三神,礼敬敕备,〔师古曰:“敕,整也。”〕神光尤著。祖宗所立神只旧位,诚未易动。及陈宝祠,自秦文公至今七百余岁矣,汉兴世世常来,光色赤黄,长四五丈,直祠而息,音声砰隐,野鸡皆雊。〔师古曰:“直,当也。息,止也。当祠处而止也。砰,音普萌反。”〕每见雍太祝祠以太牢,遣候者乘传驰诣行在所,〔师古曰:“报神之来也。传,音张恋反。”〕以为福祥。高祖时五来,文帝二十六来,武帝七十五来,宣帝二十五来,初元元年以来亦二十来,此阳气旧祠也。及汉宗庙之礼,不得擅议,皆祖宗之君与贤臣所共定。古今异制,经无明文,至尊至重,难以疑说正也。前始纳贡禹之议,后人相因,多所动摇。易大传曰:‘诬神者殃及三世。’恐其咎不独止禹等。”上意恨之。〔师古曰:“恨,悔也。”〕

后上以无继嗣故,令皇太后诏有司曰:“盖闻王者承事天地,交接泰一,尊莫著于祭祀。孝武皇帝大圣通明,始建上下之祀,〔师古曰:“上下,谓天地。”〕营泰畤于甘泉,定后土于汾阴,而神只安之,飨国长久,子孙蕃滋,〔师古曰:“蕃,音扶元反。”〕累世遵业,福流于今。今皇帝宽仁孝顺,奉循圣绪,靡有大愆,而久无继嗣。思其咎职,殆在徙南北郊,〔师古曰:“职,主也,咎过主于此也。”〕违先帝之制,改神只旧位,失天地之心,以妨继嗣之福。春秋六十,未见皇孙,〔师古曰:“皇太后自谓。”〕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朕甚悼焉。春秋大复古,善顺祀。〔师古曰:“以复古为大,以顺祀为善也。”〕其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如故,及雍五畤、陈宝祠在陈仓者。”天子复亲郊礼如前。又复长安、雍及郡国祠著明者且半。

成帝末年颇好鬼神,亦以无继嗣故,多上书言祭祀方术者,皆得待诏,祠祭上林苑中长安城旁,费用甚多,然无大贵盛者,谷永说上曰:“臣闻明于天地之性,不可或以神怪;知万物之情,不可罔以非类。〔师古曰:“罔,犹蔽。”〕诸背仁义之正道,不遵五经之法言,而盛称奇怪鬼神,广崇祭祀之方,求报无福之祠,及言世有仙人,服食不终之药,遥兴轻举,〔如淳曰:“遥,远也。兴,举也。”兴,起也。谓起而远去也。”〕登遐倒景,〔如淳曰:“在日月之上,反从下照,故其景倒。”师古曰:“遐亦远也。”〕览观县圃,浮游蓬莱,〔李奇曰:“昆仑九成,上有县圃,县圃之上即阊阖天门。”〕耕耘五德,朝种暮获,〔晋灼曰:“翼氏风角,五德东方甲,南方丙,西方庚,北方壬,中央戊。种五色禾于此地而耕耘也。”〕与山石无极,〔师古曰:“言获长寿,比于山石无穷也。”〕黄冶变化,〔晋灼曰:“黄者,铸黄金也。道家言冶丹沙令变化,可铸作黄金也。”〕坚冰淖溺,〔晋灼曰:“方士诈以药石若陷冰丸投之冰上,冰即消液,因假为神仙道使然也。或曰,谓冶金令可饵也。”师古曰:“或说非也。淖,濡甚也,音女敎反。”〕化色五仓之术者,〔李奇曰:“思身中有五色,腹中有五仓神;五色存则不死,五仓存则不饥。”〕皆奸人惑众,挟左道,怀诈伪,以欺罔世主。〔师古曰:“左道,邪僻之道,非正义也。”〕听其言,洋洋满耳,若将可遇;〔师古曰:“洋洋,美盛之貌也。洋,音羊,又音祥。”〕求之,盪盪如系风捕景,终不可得。〔师古曰:“盪盪,空旷之貌也。盪,音荡。”〕是以明王距而不听,圣人绝而不语。〔师古曰:“谓孔子不语怪神。”〕昔周史苌弘欲以鬼神之术辅尊灵王会朝诸侯,而周室愈微,诸侯愈叛。楚怀王隆祭祀,事鬼神,欲以获福助,却秦师,〔师古曰:“却,退。音丘略反。”〕而兵挫地削,身辱国危。秦始皇初并天下,甘心于神仙之道,遣徐福、韩终之属多赍童男童女入海求神采药,因逃不还,天下怨恨。汉兴,新垣平、齐人少翁、公孙卿、栾大等,皆以仙人黄冶祭祠事鬼使物入海求神采药贵幸,赏赐累千金。大尤尊盛,至妻公主,爵位重累,震动海内。〔师古曰:“累,古累字。”〕元鼎、元封之际,燕齐之间方士瞋目扼掔,言有神仙祭祀致福之术者以万数。其后,平等皆以术穷诈得,诛夷伏辜。〔师古曰:“诈得,谓主上得其诈伪之情。”〕至初元中,有天渊玉女、钜鹿神人、轑阳侯师张宗之奸,纷纷复起。〔师古曰:“轑阳侯,江仁也,元帝时坐使家丞上印绶随宗学仙免官。轑,音辽。”〕夫周秦之末,三五之隆,〔师古曰:“三谓三皇,五谓五帝也。”〕已尝专意散财,厚爵禄,竦精神,举天下以求之矣。旷日经年,靡有毫氂之验,足以揆今。经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惟曰不享。’〔师古曰:“《周书·洛诰》之辞也。言祭享之道,唯以絜诚,若多其容仪,而不及礼物,则不为神所享也。”〕《论语》说曰:‘子不语怪神。’〔师古曰:“说谓《论语》之说也。”〕唯陛下距绝此类,毋令奸人有以窥朝者。”上善其言。

后成都侯王商为大司马卫将军辅政,杜邺说商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瀹祭’,〔师古曰:“此《易·既济》九五爻辞也。东邻,谓商纣也。西邻,周文王也。瀹祭,谓瀹煮新菜以祭。言祭祀之道莫盛修德,故纣之牛牲,不如文王之蘋藻也。瀹,音籥。”〕言奉天之道,贵以诚质大得民心也。行秽祀丰,犹不蒙祐;德修荐薄,吉必大来。古者坛场有常处,尞禋有常用,〔师古曰:“尞,古燎字。”〕赞见有常礼;牺牲玉帛虽备而财不匮,车舆臣役虽动而用不劳。是故每举其礼,助者欢说,〔师古曰:“助谓助祭也。说,读曰悦。”〕大路所历,黎元不知。〔师古曰:“大路,天子祭天所乘之车也。黎元不知,言无徭费,不劳于下也。”〕今甘泉、河东天地郊祀,咸失方位,违阴阳之宜。及雍五畤皆旷远,奉尊之役休而复起,缮治共张无解已时,皇天著象殆可略知。前上甘泉,先敺失道;〔师古曰:“敺,与驱字同。”〕礼月之夕,奉引复迷。〔韦昭曰:“奉引,前导引车。”〕祠后土还,临河当渡,疾风起波,船不可御。又雍大雨,坏平阳宫垣。乃三月甲子,震电灾林光宫门。〔孟康曰:“甘泉一名林光。”师古曰:“林光,秦离宫名也。汉又于其旁起甘泉宫,非一名也。”〕祥瑞未著,咎征仍臻。迹三郡所奏,皆有变故。〔师古曰:“迹谓观其事迹也。”〕不答不飨,何以甚此!〔师古曰:“不答,不当天意。不飨,不为天所飨也。”〕诗曰‘率由旧章’。〔师古曰:“大雅假乐之诗也。率,循也。由,用也。循用旧典之文章也。”〕旧章,先王法度,文王以之,交神于祀,子孙千亿。宜如异时公卿之议,复还长安南北郊。”

后数年,成帝崩,皇太后诏有司曰:“皇帝即位,思顺天心,遵经义,定郊礼,天下说憙。〔师古曰:“说,读曰悦。”〕惧未有皇孙,故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庶几获福。皇帝恨难之,卒未得其祐。其复南北郊长安如故,以顺皇帝之意也。”

哀帝即位,寝疾,博征方术士,京师诸县皆有侍祠使者,尽复前世所常兴诸神祠官,凡七百余所,一岁三万七千祠云。

明年,复令太皇太后诏有司曰:“皇帝孝顺,奉承圣业,靡有解怠,〔师古曰:“解,读曰懈。”〕而久疾未瘳。夙夜唯思,殆继体之君不宜改作。其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祠如故。”上亦不能亲至,遣有司行事而礼祠焉。后三年,哀帝崩。

平帝元始五年,大司马王莽奏言:“王者父事天,故爵称天子。孔子曰:‘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师古曰:“《孝经》载孔子之言。”〕’王者尊其考,欲以配天,缘考之意,欲尊祖,推而上之,遂及始祖。是以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礼记天子祭天地及山川,岁遍。春秋谷梁传以十二月下辛卜,正月上辛郊。〔师古曰:“豫卜郊之日。”〕高皇帝受命,因雍四畤起北畤,而备五帝,未共王地之祀。〔师古曰:“共,读曰恭。”〕孝文十六年用新垣平,初起渭阳五帝庙,祭泰一、地只,以太祖高皇帝配。日冬至祠泰一,夏至祠地只,皆并祠五帝,而共一特,上亲郊拜。后平伏诛,乃不复自亲,而使有司行事。孝武皇帝祠雍,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无祠,则礼不答也。’于是元鼎四年十一月甲子始立后土祠于汾阴。或曰,五帝,泰一之佐,宜立泰一。五年十一月癸未始立泰一祠于甘泉,二岁一郊,与雍更祠,〔师古曰:“更,音工衡反。”〕亦以高祖配,不岁事天,皆未应古制。建始元年,徙甘泉泰畤、河东后土于长安南北郊。永始元年三月,以未有皇孙,复甘泉、河东祠。绥和二年,以卒不获祐,复长安南北郊。建平三年,惧孝哀皇帝之疾未瘳,复甘泉、汾阴祠,竟复无福。臣谨与太师孔光、长乐少府平晏、大司农左咸、中垒校尉刘歆、太中大夫朱阳、博士薛顺、议郎国由等六十七人议,皆曰宜如建始时丞相衡等议,复长安南北郊如故。”

莽又颇改其祭礼,曰:“周官天墬之祀,〔师古曰:“墬,古地字也。下皆类此。”〕乐有别有合。其合乐曰‘以六律、六钟、五声、八音、六舞大合乐’,祀天神,祭墬只,祀四望,祭山川,享先妣先祖。〔师古曰:“此《周礼》春官大司乐之职也。六律,合阳声者。六钟,以六律六钟之均也。五声,宫、商、角、征、羽。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六舞,云门、咸池、大韶、大夏、大护、大武也。大合乐者,遍作之也。先妣,姜嫄也。先祖,先王先公也。”〕凡六乐,奏六歌,而天墬神只之物皆至。〔师古曰:“谓一变而致羽物及川泽之只,再变而致臝物及山林之只,三变而致鳞物及丘陵之只,四变而致毛物及坟衍之只,五变而致介物及地只,六变而致象物及天神。”〕四望,盖谓日月星海也。三光高而不可得亲,海广大无限界,故其乐同。祀天则天文从。祭墬则墬理从。三光,天文也。山川,地理也。天地合祭,先祖配天,先妣配墬,其谊一也。天墬合精,夫妇判合。祭天南郊,则以墬配,一体之谊也。天墬位皆南郷,同席,〔师古曰:“郷,读曰向。其下并同。”按:郷,即繁体嚮之简略。今简化作向。〕墬在东,共牢而食。高帝、高后配于坛上,西乡,后在北,亦同席共牢。牲用茧栗,〔师古曰:“谓牛角如茧及栗者,牛之小也。”〕玄酒陶匏。礼记曰天子籍田千畮以事天墬,〔师古曰:“畮,古亩字。”〕繇是言之,宜有黍稷。〔师古曰:“繇,读与由同。”〕天地用牲一,燔尞瘞薶用牲一,高帝、高后用牲一。天用牲左,及黍稷燔尞南郊;墬用牲右,及黍稷瘞于北郊。其旦,东乡再拜朝日;其夕,西乡再拜夕月。然后孝弟之道备,而神衹嘉享,万福降辑。〔师古曰:“辑,与集同。”〕此天墬合祀,以祖妣配者也。其别乐曰‘冬日至,于墬上之圜丘奏乐六变,则天神皆降;夏日至,于泽中之方丘奏乐八变,则墬衹皆出。’〔师古曰:“此亦春官大司乐之职也。天神之乐:圜钟为宫,黄钟为角,太蔟为征,姑洗为羽,雷鼓雷鼗,孤竹之管,云和之琴瑟,云门之舞。地只之乐,函钟为宫,太蔟为角,姑洗为征,南吕为羽,灵鼓灵鼗,孙竹之管,空桑之琴瑟,咸池之舞。先奏是乐,以致其神,礼之以玉,然后合乐而祭。”〕天墬有常位,不得常合,此其各特祀者也。阴阳之别于日冬夏至,其会也以孟春正月上辛若丁。天子亲合祀天墬于南郊,以高帝、高后配。阴阳有离合,易曰‘分阴分阳,迭用柔刚’。〔师古曰:“《易·说卦》之辞也。阳为刚,阴为柔,阴阳既分,则刚柔迭用也。迭,互也,音大结反。”〕以日冬至使有司奉祠南郊,高帝配而望群阳,日夏至使有司奉祭北郊,高后配而望群阴,皆以助致微气,通道幽弱。〔师古曰:“道,读曰導。”按:道,導之简略,今简化作导。〕当此之时,后不省方,〔师古曰:“谓冬夏日至之时。后,君也。方,常也。不视常务。”〕故天子不亲而遣有司,所以正承顺天地,复圣王之制,显太祖之功也。渭阳祠勿复修。群望未定悉定,定复奏。”奏可。三十余年间,天墬之祠五徙焉。

后莽又奏言:“书曰‘类于上帝,禋于六宗’。〔师古曰:“《虞书》舜典也。并已解于上。”〕欧阳、大小夏侯三家说六宗,皆曰上不及天,下不及墬,旁不及四方,在六者之间,助阴阳变化,实一而名六,名实不相应。礼记祀典,功施于民则祀之。天文日月星辰,所昭仰也;地理山川海泽,所生殖也。易有八卦,乾坤六子,水火不相逮,雷风不相誖,山泽通气,然后能变化,既成万物也。〔师古曰:“乾为父,坤为母。震为长男,巽为长女,坎为中男,离为中女,艮为少男,兊为少女,故云六子也。水火,坎离也。雷风,震巽也。山泽,艮兊也。逮,及。誖,乱也。既,尽也。,古雷字也。誖,音布内反。”〕臣前奏徙甘泉泰畤、汾阴后土皆复于南北郊。谨桉周官‘兆五帝于四郊’,山川各因其方,〔师古曰:“春官小宗伯之职也。兆谓为坛之营域也。五帝于四郊,谓青帝于东郊,赤帝及黄帝于南郊,白帝于西郊,黑帝于北郊也。各因其方,谓顺其所在也。”〕今五帝兆居在雍五畤,不合于古。又日月雷风山泽,易卦六子之尊气,所谓六宗也。星辰水火沟渎,皆六宗之属也。今或未特祀,或无兆居。谨与太师光、大司徒宫、羲和歆等八十九人议,皆曰天子父事天,母事墬,今称天神曰皇天上帝,泰一兆曰泰畤,而称墬只曰后土,与中央黄灵同,又兆北郊未有尊称。宜令墬只称皇墬后只,兆曰广畤。易曰‘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师古曰:“《易·上系》之辞也。方谓所向之地。”〕分群神以类相从为五部,兆天墬之别神:中央帝黄灵后土畤及日庙、北辰、北斗、填星、中宿中宫于长安城之未墬兆;东方帝太昊青灵句芒畤及雷公、风伯庙、岁星、东宿东宫于东郊兆;南方炎帝赤灵祝融畤及荧惑星、南宿南宫于南郊兆;西方帝少皥白灵蓐收畤及太白星、西宿西宫于西郊兆;北方帝顓顼黑灵玄冥畤及月庙、雨师庙、辰星、北宿北宫于北郊兆。”奏可。于是长安旁诸庙兆畤甚盛矣。

莽又言:“帝王建立社稷,百王不易。社者,土也。宗庙,王者所居。稷者,百谷之王,所以奉宗庙,共粢盛,〔师古曰:“共,读与供同。”〕人所食以生活也。王者莫不尊重亲祭,自为之主,礼如宗庙。诗曰‘乃立冢土’。〔师古曰:“《大雅·绵》之诗也。冢,大也。土,土神,谓太社也。”〕又曰‘以御田祖,以祈甘雨’。〔师古曰:“《小雅·甫田》之诗也。田祖,稷神也。言设乐以御祭于神,为农求甘雨也。”〕礼记曰‘唯祭宗庙社稷,为越紼而行事’。〔李奇曰:“引棺车谓之紼。当祭天地五祀,则越紼而行事,不以私丧废公祀。”师古曰:“紼,引车索也。音弗。”〕圣汉兴,礼仪稍定,已有官社,未立官稷。”〔臣瓒曰:“高帝除秦社稷,立汉社稷,礼所谓太社也。时又立官社,配以夏禹,所谓王社也。见汉祀令。而未立官稷,至此始立之。世祖中兴,不立官稷,相承至今也。”〕遂于官社后立官稷,以夏禹配食官社,后稷配食官稷。稷种谷树。〔师古曰:“谷树,楮树也。其子类谷,故于稷种。”〕徐州牧岁贡五色土各一斗。

莽篡位二年,兴神仙事,以方士苏乐言,起八风台于宫中。台成万金,〔师古曰:“费直万金也。”〕作乐其上,顺风作液汤。〔如淳曰:“《艺文志》有液汤经,其义未闻也。”〕又种五梁禾于殿中,〔师古曰:“五色禾也,谷永所谓耕耘五德也。”〕各顺色置其方面,先鬻鹤髓、毒冒、犀玉二十余物渍种,〔师古曰:“鬻,古煮字也。谓鬻取汁以渍谷子也。毒,音代,冒,音莫内反。”〕计粟斛成一金,言此黄帝谷仙之术也。以乐为黄门郎,令主之。莽遂崈鬼神淫祀,〔师古曰:“崈,古崇字。”〕至其末年,自天地六宗以下至诸小鬼神,凡千七百所,用三牲鸟兽三千余种。后不能备,乃以鸡当鹜雁,犬当麋鹿。数下诏自以当仙,语在其传。

赞曰:汉兴之初,庶事草创,唯一叔孙生略定朝廷之仪。若乃正朔服色郊望之事,数世犹未章焉。至于孝文,始以夏郊,而张仓据水德,公孙臣、贾谊更以为土德,卒不能明。孝武之世,文章为盛,太初改制,而儿宽、司马迁等犹从臣、谊之言,〔李奇曰:“公孙臣、贾谊。”〕服色数度,遂顺黄德。彼以五德之传从所不胜,〔服虔曰:“音亭传之传。五帝相承代,常以金木水火相胜之法,若火灭金,便以火代金。”师古曰:“传,音张恋反。”〕秦在水德,故谓汉据土而克之。刘向父子以为帝出于震,故包羲氏始受木德,〔师古曰:“包,读曰庖。”〕其后以母传子,终而复始,自神农、黄帝下历唐虞三代而汉得火焉。故高祖始起,神母夜号,著赤帝之符,旗章遂赤,自得天统矣。〔邓展曰:“向父子虽有此议,时不施行,至光武建武二年,乃用火德,色尚赤耳。”〕昔共工氏以水德间于木火,〔师古曰:“共,读曰龚。间,音工苋反。”〕与秦同运,皆非其次序,故皆不永。由是言之,祖宗之制盖有自然之应,顺时宜矣。究观方士祠官之变,谷永之言,不亦正乎!不亦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