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帝紀第一上

〔师古曰:“纪,理也,统理众事而系之于年月者也。”〕

高祖,〔荀悦曰:“讳邦,字季。邦之字曰国。”张晏曰:“礼谥法无‘高’,以为功最高而为汉帝之太祖,故特起名焉。”师古曰:“邦之字曰国者,臣下所避以相代也。”〕沛丰邑中阳里人也,〔应劭曰:“沛,县也。丰,其乡也。”孟康曰:“后沛为郡而丰为县。”师古曰:“沛者,本秦泗水郡之属县。丰者,沛之聚邑耳。方言高祖所生,故举其本称以说之也。此下言‘县乡邑告喻之’,故知邑系于县也。”〕姓刘氏。〔师古曰:“本出刘累,而范氏在秦者又为刘,因以为姓。”〕母媼〔文颖曰:“幽州及汉中皆谓老妪为媼。”孟康曰:“媼,母别名,音乌老反。”师古曰:“媼,女老称也,孟音是矣。史家不详著高祖母之姓氏,无得记之,故取当时相呼称号而言也。其下王媼之属,意义皆同。至如皇甫谧等妄引谶记,好奇骋博,强为高祖父母名字,皆非正史所说,盖无取焉。宁有刘媼本姓实存,史迁肯不详载?即理而言,断可知矣。他皆类此。”〕尝息大泽之陂,〔师古曰:“蓄水曰陂。盖于泽陂隄塘之上休息而寝寐也。陂,音彼皮反。”〕梦与神遇。〔师古曰:“遇,会也。不期而会曰遇。”〕是时雷电晦冥,〔师古曰:“晦冥皆谓暗也。言大雷电而云雾昼暗。”〕父太公往视,则见交龙于上。已而有娠,〔应劭曰:“娠,动,怀任之意。《左传》曰:邑姜方娠。”孟康曰:“娠,音身,汉史身多作娠,古今字也。”师古曰:“孟说是也。汉书皆以娠为任身字。‘邑姜方震’,自为震动之字,不作娠。”〕遂产高祖。

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服虔曰:“准,音拙。”应劭曰:“隆,高也。准,颊权准也。颜,頟顙也。”李斐曰:“准,鼻也。”文颖曰:“音准的之准。”晋灼曰:“《战国策》云‘眉目准(颊)頞权衡’,《史记》:秦始皇蜂目长准。李说文音是也。”师古曰:“颊权<出頁>字,岂当借准为之?服音应说皆失之。”〕美须髯,〔师古曰:“在颐曰须,在颊曰髯。髯,音人占反。”〕左股有七十二黑子。〔师古曰:“今中国通呼为黡子,吴楚俗谓之志。志者,记也。”〕宽仁爱人,意豁如也。〔师古曰:“豁然开大之貌,音呼活反。”〕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及壮,试吏,〔应劭曰:“试用补吏。”〕为泗上亭长,〔师古曰:“秦法十里一亭。亭长者,主亭之吏也。亭谓停留行旅宿食之馆。”〕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师古曰:“廷中,郡府廷之中。廷,音定。他皆类此。”〕。好酒及色。常从王媼、武负貰酒,〔如淳曰:“武,姓也。俗谓老大母为阿负。”师古曰:“刘向《列女传》云‘魏曲沃负者,魏大夫如耳之母也’。此则古语谓老母为负耳。王媼,王家之媼也。武负,武家之母也。貰,赊也,李登、吕忱并音式制反,而今之读者谓与射同,乃引地名射阳其字作貰以为证验,此说非也。假令地名为射,自是假借,亦犹鮦阳音纣,莲勺音酌,当时所呼,别有意义,岂得即定其字以为正音乎?”〕时饮醉卧,武负、王媼见其上常有怪。高祖每酤留饮,酒雠数倍。〔如淳曰:“雠,亦售也。”〕及见怪,岁竟,此两家常折券弃责。〔师古曰:“以简牍为契券,既不征索,故折毁之,弃其所负。”〕

高祖常繇咸阳,〔应劭曰:“繇者,役也。”文颖曰:“咸阳,今渭北渭城是也。”师古曰:“咸阳,秦所都。繇,读曰傜,古通用字。”〕纵观秦皇帝,〔师古曰:“纵,放也。天子出行,放人令观。观,音工唤反。”〕喟然大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矣!”〔师古曰:“喟,叹息貌。大息言其叹息之大。喟,音丘位反。”〕

单父人吕公〔孟康曰:“单,音善。父,音甫。”师古曰:“地理志山阳县也。”〕善沛令,辟仇,从之客,因家焉。〔师古曰:“与沛令相善,因辟仇亡匿,初就为客,后遂家沛也。仇,雠也,音求。”〕沛中豪桀吏闻令有重客,皆往贺。〔师古曰:“以礼物相庆曰贺。”〕萧何为主吏,〔孟康曰:“主吏,功曹也。”〕主进,〔文颖曰:“主赋敛礼进,为之帅也。”郑氏曰:“主赋敛礼钱也。”师古曰:“进者,会礼之财也。字本作賮,又作贐,音皆同耳。古字假借,故转而为进。賮,又音才忍反。《陈遵传》云:陈遂与宣帝博,数负进,帝后诏云可以偿博进未。其进虽有别解,然而所赌者之财疑充会食,义又与此通。”〕令诸大夫曰:“进不满千钱,坐之堂下。”〔师古曰:“令,号令也。大夫,客之贵者緫称耳。”〕高祖为亭长,素易诸吏,〔师古曰:“素,故也,谓旧时也。易,轻也,音弋豉反。”〕乃绐为谒曰“贺钱万”,〔应劭曰:“绐,欺也。”师古曰:“为谒者,书刺自言爵里,若今参见尊贵而通名也。盖当时自陈姓名,并列贺钱数耳。绐,音徒在反。”〕实不持一钱。谒入,吕公大惊,起,迎之门。〔师古曰:“以其钱多,故特礼之。”〕吕公者,好相人,见高祖状貌,因重敬之,引入坐上坐。〔师古曰:“上坐,尊处也。令于尊处坐。上坐音才卧反,次下亦同。”〕萧何曰:“刘季固多大言,少成事。”高祖因狎侮诸客,遂坐上坐,无所诎。〔师古曰:“诎,曲慑也,音丘勿反。”〕酒阑,〔文颖曰:“阑言希也。谓饮酒者半罢半在,谓之阑。”〕吕公因目固留高祖。〔师古曰:“不欲对坐者显言,故动目而留之。”〕竟酒,后。吕公曰:“臣少好相人,〔张晏曰:“古人相与语多自称臣,自卑下之道也,若今人相与言自称仆也。”〕相人多矣,无如季相,愿季自爱。臣有息女,愿为箕帚妾。”〔师古曰:“息,生也。言己所生之女。”〕酒罢,吕媼怒吕公曰:“公始常欲奇此女,与贵人。〔师古曰:“奇,异也。谓显而异之,而嫁于贵人。”〕沛令善公,求之不与,何自妄许与刘季?”吕公曰:“此非儿女子所知。”卒与高祖。〔师古曰:“卒,终也。”〕吕公女即吕后也,生孝惠帝、鲁元公主〔服虔曰:“元,长也。食邑于鲁。”韦昭曰:“元,谥也。”师古曰:“公主,惠帝之姊也,以其最长,故号曰元。吕后谓高帝曰张王以鲁元故不宜有谋,齐悼惠王尊鲁元公主为太后,当时并已谓之元,不得为谥也。韦说失之。”〕

高祖尝告归之田。〔服虔曰:“告,音如嗥呼之嗥。”李斐曰:“休谒之名,吉曰告,凶曰宁。”孟康曰:“古者名吏休假曰告。告,又音嚳。汉律,吏二千石有予告,有赐告。予告者,在官有功最,法所当得也。赐告者,病满三月当免,天子优赐其告,使得带印绶将官属归家治病。至成帝时,郡国二千石赐告不得归家。至和帝时,予赐皆绝。”师古曰:“告者,请谒之言,谓请休耳。或谓之谢,谢亦告也。假为嗥嚳二音,并无别义,固当依本字以读之。《左氏传》曰‘韩献子告老’,礼记曰‘若不得谢’。《汉书》诸云:谢病皆同义。”〕吕后与两子居田中,有一老父过请饮,吕后因餔之。〔师古曰:“餔食之餔,屈原曰‘餔其糟’是也。以食食人亦谓之餔,国语曰‘国中童子无不餔也’,《吕氏春秋》曰‘下壶飧以餔之’,是也。父本请饮,后因食之,故言餔也。餔,音必胡反。”〕老父相后曰:“夫人天下贵人也。”令相两子,见孝惠帝,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师古曰:“言因有此男,故大贵。”〕相鲁元公主,亦皆贵。老父已去,高祖适从旁舍来,吕后具言客有过,相我子母皆大贵。高祖问,曰:“未远。”乃追及,问老父。老父曰:“向者夫人儿子皆以君,〔如淳曰:“言并得君之贵相也。以或作似。”师古曰:“如说非也。言夫人及儿子以君之故,因得贵耳,不当作似也。”〕君相贵不可言。”高祖乃谢曰:“诚如父言,不敢忘德。”〔师古曰:“诚,实也。”〕及高祖贵,遂不知老父处。

高祖为亭长,乃竹皮为冠,令求盗之薛治,〔应劭曰:“以竹始生皮作冠,今鹊尾冠是也。求盗者,亭卒。旧时亭有两卒,一为亭父,掌开闭埽除,一为求盗,掌逐捕盗贼。薛,鲁国县也,有作冠师,故往治之。”文颖曰:“高祖居贫志大,取其约省,与众有异。”韦昭曰:“竹皮,竹筠也。今南夷取竹幼时绩以为帐。”师古曰:“之,往也。竹皮,笋皮,谓笋上所解之箨耳,非竹筠也。今人亦往往为笋皮巾,古之遗制也。韦说失之。,古以字。箨,音讬。”〕时时冠之,〔师古曰:“爱珍此冠,休息之暇则冠之。”〕及贵常冠,所谓“刘氏冠”也。〔师古曰:“后遂号为‘刘氏冠’者,即此冠也。后诏曰‘爵非公乘以上不得冠刘氏冠’者。即此冠。”〕

高祖以亭长为县送徒骊山,〔应劭曰:“秦始皇葬于骊山,故郡国送徒士往作。”文颖曰:“在新丰南。”项氏曰:“故骊戎国也。”〕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师古曰:“度,音徒各反。比,音必寐反。他皆类此。”〕到丰西泽中亭,止饮,〔师古曰:“丰邑之西,其亭在泽中,因以为名。”〕夜皆解纵所送徒。〔师古曰:“纵,放也。”〕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师古曰:“逝,往也。”〕徒中壮士愿从者十余人。高祖被酒,〔师古曰:“被,加也。被酒者,为酒所加。被,音皮义反。”〕夜径泽中,〔师古曰:“径,小道也。言从小道而行,于泽中过,故其下曰有大蛇当径。”〕令一人行前。〔师古曰:“行,案行也,音胡更反。”〕行前者还报曰:“前有大蛇当径,愿还。”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斩蛇。蛇分为两,道开。行数里,醉困卧。后人来至蛇所,有一老妪夜哭。人问妪何哭,妪曰:“人杀吾子。”人曰:“妪子何为见杀?”妪曰:“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者赤帝子斩之〔应劭曰:“秦襄公自以居西,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祠白帝。至献公时栎阳雨金,以为瑞,又作畦畤,祠白帝。少昊,金德也。赤帝尧后,谓汉也。杀之者,明汉当灭秦也。”〕,故哭。”人乃以妪为不诚,〔师古曰:“谓所言不实。”〕欲苦之,〔苏林曰:“欲困苦辱之。”师古曰:“今书苦字或作笞。笞,击也,音丑之反。”〕妪因忽不见。〔师古曰:“见,音胡电反。他皆类此。”〕后人至,高祖觉。〔师古曰:“觉谓寝寐而寤也,音功効反。”〕告高祖,高祖乃心独喜,自负。〔应劭曰:“负,恃也。”〕诸从者日益畏之。

秦始皇帝尝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东游以猒当之。〔师古曰:“猒,塞也,音一涉反。”〕高祖隐于芒、碭山泽间,〔应劭曰:“芒属沛国,碭属梁国,二县之界有山泽之固,故隐其间。”苏林曰:“芒,音忙遽之忙。碭音唐。”师古曰:“碭,亦音宕。所言属沛国、梁国者,皆是注释之人据见在所属,非必本当时称号境界。他皆类此。”〕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问吕后,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师古曰:“言随云气所在而求得之。”〕高祖又喜。沛中子弟或闻之,多欲附者。

秦二世元年〔应劭曰:“始皇欲以一至万,示不相袭。始者一,故称二世。”〕秋七月,陈涉起蕲,〔苏林曰:“蕲,音机,县名,属沛国。”〕至陈,自立为楚王,〔李奇曰:“秦灭楚,楚人怨秦,故涉因民之欲,自称楚王,从民望也。”〕遣武臣、张耳、陈余略赵地。〔师古曰:“凡言略地者,皆谓行而取之,用功力少。”〕八月,武臣自立为赵王。郡县多杀长吏以应涉。九月,沛令欲以沛应之。掾、主吏萧何、曹参曰:〔师古曰:“曹参为掾,萧何为主吏。”〕“君为秦吏,今欲背之,帅沛子弟,恐不听。愿君召诸亡在外者,〔师古曰:“时苦秦虐政,赋役烦多,故有逃亡辟吏。”〕可得数百人,因以劫众,〔师古曰:“劫谓威胁之。”〕众不敢不听。”乃令樊哙召高祖。〔师古曰:“哙,音快。”〕高祖之众已数百人矣。

于是樊哙从高祖来。沛令后悔,恐其有变,乃闭城城守,〔师古曰:“城守者,守其城也。守,音狩。他皆类此。”〕欲诛萧、曹。萧、曹恐,踰城保高祖。〔师古曰:“保,安也,就高祖以自安。”〕高祖乃书帛射城上,与沛父老曰:“天下同苦秦久矣。今父老虽为沛令守,诸侯并起,今屠沛。〔师古曰:“屠谓破取城邑,诛杀其人,如屠六畜然。”〕沛今共诛令,择可立立之,以应诸侯,即室家完。〔师古曰:“完,全也。”〕不然,父子俱屠,无为也。”父老乃帅子弟共杀沛令,开城门迎高祖,欲以为沛令。高祖曰:“天下方扰,诸侯并起,〔师古曰:“扰,乱也。”〕今置将不善,一败涂地。〔师古曰:“一见破败,即当肝脑涂地。”〕吾非敢自爱,恐能薄,〔师古曰:“能谓材也。能本兽名,形似熊,足似鹿,为物坚中而强力,故人之有贤材者,皆谓之能。”〕不能完父兄子弟。〔师古曰:“乡邑之人,老及长者父兄之行,少及幼者子弟之党,故緫而言之。”〕此大事,愿更择可者。”萧、曹皆文吏,自爱,恐事不就,〔师古曰:“就,成也。”〕后秦种族其家,〔师古曰:“诛及种族也。”〕尽让高祖。诸父老皆曰:“平生所闻刘季奇怪,当贵,且卜筮之,莫如刘季最吉。”高祖数让。众莫肯为,〔师古曰:“数,音所角反。他皆类此。”〕高祖乃立为沛公。〔孟康曰:“楚旧僭称王,其县宰为公。陈涉为楚王,沛公起应涉,故从楚制,称曰公。”〕祠黄帝,祭蚩尤于沛廷,〔应劭曰:“黄帝战于阪泉,以定天下。蚩尤亦古天子,好五兵,故祠祭之,求福祥也。”臣瓒曰:“《孔子三朝记》云:蚩尤庶人之贪者,非天子也。管仲曰‘割庐山发而出水,金从之出,蚩尤受之以作剑戟’也。”师古曰:“瓒所引者同是大戴礼,出用兵篇,而非三朝记也。其余则如应说。沛廷,沛县之廷。”〕而衅鼓。〔应劭曰:“衅,祭也。杀牲以血涂鼓衅呼为衅。”臣瓒曰:“礼记及大戴礼有衅庙之礼,皆无祭事。”师古曰:“许慎云‘衅,血祭也’,然即凡杀牲以血祭者皆为衅,安在其无祭事乎?又古人新成钟鼎,亦必衅之,岂取衅呼为义?应氏之说亦未允也。呼,音火亚反。”〕旗帜皆赤,〔师古曰:“帜,慓也,音式志反。旗旂之属,帜即緫称焉,史家字或作识,或作志,音义皆同。”〕由所杀蛇白帝子,所杀者赤帝子故也。于是少年豪吏如萧、曹、樊哙等皆为收沛子弟,得三千人。

是月,项梁与兄子羽起吴。田儋与从弟荣、横起齐,〔服虔曰:“儋音负担之担。”师古曰:“音丁甘反。”〕自立为齐王。韩广自立为燕王。魏咎自立为魏王。陈涉之将周章西入关,至戏,〔应劭曰:“章字文,陈人也。戏,弘农湖县西界也。”孟康曰:“水名也。”苏林曰:“在新丰东南三十里。”师古曰:“戏在新丰东,今有戏水驿。其水本出蓝田北界横岭,至此而北流入渭。孟、苏说是。东越郑及华阴数百里,然始至湖西界,应说大失之矣。戏,音许宜反。”〕秦将章邯距破之。〔苏林曰:“邯,音酒酣之酣。”师古曰:“音下甘反。”〕

秦二年十月,〔文颖曰:“十月,秦正月。始皇即位,周火德,以五胜之法胜火者水,秦文公获黑龙,此水德之瑞,于是更名河为“德水”,十月为正月,谓建亥之月水得位,故以为岁首。”〕沛公攻胡陵、〔邓展曰:“属山阳,章帝元和年改为胡陵。”〕方与,〔郑氏曰:“音房预,属山阳郡。”〕还守丰。秦泗川监平将兵围丰。〔文颖曰:“泗川,今沛郡也,高祖更名沛。秦时御史监郡,若今刺史。平,其名也。”师古曰:“泗川郡川字或为水,其实一也。”〕二日,出与战,破之。令雍齿守丰。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薜。秦泗川守壮兵败于薛,〔如淳曰:“秦并天下为三十六郡,置守、尉、监。此泗川有监有守。壮,其名也。”〕走至戚,〔郑氏曰:“音忧戚之戚。”如淳曰:“音将毒反。”师古曰:“东海之县也,读如本字。”〕沛公左司马得杀之。〔师古曰:“得者,司马之名。”〕沛公还军亢父,〔郑氏曰:“亢音人相抗答,父,音甫,属任城郡。”〕至方与。赵王武臣为其将所杀。十二月,楚王陈涉为其御所杀。魏人周市略地丰沛,使人谓雍齿曰:“丰,故梁徙也,〔文颖曰:“晋大夫毕万封魏,今河东河北县是也。其后为秦所逼徙都,今魏郡魏县是也。至文侯孙惠王,畏秦,复徙都大梁,今浚仪县大梁亭是也。故世或言魏惠王,或言梁惠王。至孙假为秦所灭,转东徙于丰,故曰丰故梁徙也。”臣瓒曰:“《史记》及《世本》:毕万居魏,昭子徙安邑,文侯亦居之。《汲郡古文》云:惠王之六年自安邑迁于大梁。”师古曰:“魏不常都于魏郡魏县,瓒说是也。其他则如文氏之释。”〕今魏地已定者数十城。齿今下魏,魏以齿为侯守丰;〔师古曰:“封为侯,因令守丰。”〕不下,且屠丰。”雍齿雅不欲属沛公,〔苏林曰:“雅,素也。”〕及魏招之,即反为魏守丰。〔师古曰:“为,音於伪反。”〕沛公攻丰,不能取。沛公还之沛,怨雍齿与丰子弟畔之。

正月,张耳等立赵后赵歇为赵王。〔郑氏曰:“歇,音遏绝之遏。”苏林曰:“歇,音毒歇。”师古曰:“依本字以读之,不当借音。”〕东阳宁君、秦嘉立景驹为楚王,〔文颖曰:“秦嘉,东阳郡人,为宁县君。景驹,楚族。景,氏;驹,名也。”晋灼曰:“东阳,县也。”臣瓒曰:“《陈胜传》云‘凌人秦嘉’,然即嘉非东阳人。嘉初起于郯,号大司马,又不为宁县君。东阳宁君自一人,秦嘉又一人。”师古曰:“东阳宁君及秦嘉二人是也。东阳者,为其所属县名。宁君者,姓宁,时号为君。”〕在留。〔师古曰:“留,县名。”〕沛公往从之,道得张良,遂与俱见景驹,请兵以攻丰。时章邯从陈,别将〔如淳曰:“从陈涉将也。涉在陈,其将相别在他许,皆称陈。”师古曰:“从谓追讨也。尚书曰‘夏师败绩,汤遂从之’。”〕司马将兵北定楚地,〔如淳曰:“,章邯司马。”师古曰:“,古夷字。”〕屠相,〔师古曰:“相,县名。”〕至碭。东阳宁君、沛公引兵西,与战萧西,〔师古曰:“萧县之西。”〕不利,还收兵聚留。二月,攻碭,三日拔之。〔师古曰:“拔者,破城邑而取之,言若拔树木,并得其根本也。”〕收碭兵,得六千人,与故合九千人。三月,攻下邑,拔之。〔师古曰:“下邑,县名。”〕还击丰,不下。四月,项梁击杀景驹、秦嘉,止薛,沛公往见之。项梁益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将十人。〔苏林曰:“五大夫,弟九爵名。以五大夫为将,凡十人。”〕沛公还,引兵攻丰,拔之。雍齿奔魏。

五月,项羽拔襄城还。项梁尽召别将。〔师古曰:“别将,谓小将别在他所者。”〕六月,沛公如薛,〔师古曰:“如,往也。他皆类此。”〕与项梁共立楚怀王孙心为楚怀王。〔应劭曰:“六国为秦所并,楚最无罪,为百姓所思,故求其后,立为楚怀王,以祖谥为号,顺民望也。”〕章邯破杀魏王咎、齐王田儋于临济。〔师古曰:“破其军而杀其身。”〕七月,大霖雨。〔师古曰:“雨三日以上为霖。”〕沛公攻亢父。章邯围田荣于东阿。沛公与项梁共救田荣,大破章邯东阿。田荣归,沛公、项羽追北,〔服虔曰:“师败曰北。”韦昭曰:“古背字也,背去而走也。”师古曰:“北,阴幽之处,故谓退败奔走者为北。老子曰‘万物向阳而负阴’。许慎《说文解字》云‘北,乖也’。《史记·乐书》曰‘纣为朝歌北鄙之音’,‘朝歌者不时,北者败也,鄙者陋也’。是知北即训乖,训败,无劳借音。韦昭之徒并为妄矣。”〕至城阳,攻屠其城。军濮阳东,复与章邯战,又破之。

章邯复振,〔李奇曰:“振,整也。”如淳曰:“振,起也,收散卒自振迅而起。”晋灼曰:“左氏云‘振废滞’,如说是也。”〕守濮阳,环水。〔文颖曰:“决水以自环守为固也。”张晏曰:“依河水以自环绕作垒。”师古曰:“文说是也。环,音宦。”〕沛公、项羽去攻定陶。八月,田荣立田儋子市为齐王。定陶未下,沛公与项羽西略地至雍丘,与秦军战,大败之,斩三川守李由。〔应劭曰:“三川,今河南郡也。由,李斯子。”韦昭曰:“有河、洛、伊,故曰三川也。”〕还攻外黄,外黄未下。

项梁再破秦军,有骄色。宋义谏,不听。秦益章邯兵。九月,章邯夜衔枚击项梁定陶,〔师古曰:“衔枚者,止言语讙嚣,欲令敌人不知其来也。周官有衔枚氏。枚状如箸,横衔之,繣絜于项。繣者,结碍也。絜,绕也。盖为结纽而绕项也。繣,音获。絜,音颉。”〕大破之,杀项梁。时连雨自七月至九月。沛公、项羽方攻陈留,闻梁死,士卒恐,乃与将军吕臣引兵而东,徙怀王自盱台都彭城。〔郑氏曰:“音昫怡。”师古曰:“昫,音许于反。”〕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碭。魏咎弟豹自立为魏王。后九月,〔文颖曰:“即闰九月也。时律历废,不知闰,谓之后九月。”如淳曰:“时因秦以十月为岁首,至九月则岁终。后九月即闰月。”师古曰:“文说非也。若以律历废不知闰者,则当径谓之十月,不应有后九月。盖秦之历法,应置闰者緫致之于岁末。观其此意,当取《左传》所谓归余于终耳。何以明之?据《汉书·表》及《史记》,汉未改秦历之前,迄至高后、文帝,屡书后九月,是知故然,非历废也。”〕怀王并吕臣、项羽军自将之。以沛公为碭郡长,〔苏林曰:“长如郡守也。”韦昭曰:“秦名曰守,是时改曰长。”〕封武安侯,将碭郡兵。以羽为鲁公,封长安侯,吕臣为司徒,其父吕青为令尹。〔应劭曰:“天子曰师尹,诸侯曰令尹。时去六国尚近,故置令尹。”臣瓒曰:“诸侯之,唯楚称令尹,其余国称相。时立楚之后,故置官司皆如楚旧也。”师古曰:“瓒说得之。”〕

章邯已破项梁,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北击赵王歇,大破之。歇保钜鹿城,秦将王离围之。赵数请救,怀王乃以宋义为上将,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北救赵。

初,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师古曰:“约,要也,谓言契也。自函谷关以西,总名关中。”〕当是时,秦兵彊,常乘胜逐北,诸将莫利先入关。〔师古曰:“不以入关为利,言畏秦也。”〕独羽怨秦破项梁,奋势〔晋灼曰:“愤激也。”〕,愿与沛公西入关。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慓悍祸贼,〔师古曰:“慓,疾也。悍,勇也。祸贼者,好为祸害而残贼也。慓,音频妙反,又匹妙反。悍,音胡旦反。”〕尝攻襄城,襄城无噍类,〔如淳曰:“噍,音祚笑反。无复有活而噍食者也。青州俗呼无孑遗为无噍类。”〕所过无不残灭。且楚数进取,〔如淳曰:“楚谓陈涉。数进取,多所攻取也。”师古曰:“楚者,总言楚兵,陈涉、项梁皆是。”〕前陈王、项梁皆败,〔孟康曰:“前陈王,陈涉也。”师古曰:“孟说非也。此言前者陈王及项梁皆败,今须得长者往,非谓涉为前陈王也,安有后陈王乎?”〕不如更遣长者扶义而西,〔师古曰:“扶,助也,以义自助也。扶字或作杖,杖亦倚任之意。”〕告谕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诚得长者往,毋侵暴,宜可下。项羽不可遣,独沛公素宽大长者。”卒不许羽,而遣沛公西收陈王、项梁散卒。乃道碭〔孟康曰:“道由碭。”〕至阳城与扛里,〔孟康曰:“二县名也。”师古曰:“扛,音江。”〕攻秦军壁,破其二军。

秦三年十月,齐将田都畔田荣,将兵助项羽救赵。沛公攻破东郡尉于成武。〔孟康曰:“尉,郡都尉也。”师古曰:“本谓之郡尉,至景帝时乃改曰都尉。”〕十一月,项羽杀宋义,并其兵渡河,自立为上将军,诸将黥布等皆属。十二月,沛公引兵至栗,〔韦昭曰:“栗,沛郡县名也。”〕遇刚武侯,〔应劭曰:“楚怀王将也。功臣表棘蒲刚侯陈武。武一姓柴。刚武侯宜为刚侯武,魏将也。”孟康曰:“功臣表柴武以将军起薛,至霸上,入汉中,非怀王将,又非魏将也,例未有称谥者。”师古曰:“史失其名姓,唯识其爵号,不知谁也。不当改刚武侯为刚侯武。应氏以为怀王将,又云魏将,无所据矣。”〕夺其军四千余人,并之,与魏将皇欣、武满军合,攻秦军,破之。故齐王建孙田安〔师古曰:“建,齐襄王子也,立四十四年为秦兵所击,以兵降秦。秦虏之,迁建于河内,遂灭齐。”〕下济北,从项羽救赵。羽大破秦军钜鹿下,虏王离,走章邯。〔师古曰:“章邯被破而走。”〕

二月,沛公从碭北攻昌邑,遇彭越。越助攻昌邑,未下。沛公西过高阳,〔文颖曰:“聚邑名,属陈留圉。”臣瓒曰:“《陈留传》在雍丘西南。”〕郦食其为里监门,〔服虔曰:“音历异基。”苏林曰:“监门,门卒也。”〕曰:“诸将过此者多,吾视沛公大度。”乃求见沛公。沛公方踞床,使两女子洗。〔师古曰:“踞,反企也。洗,洗足也。踞,音据。洗,音先典反。”〕郦生不拜,长揖曰:〔师古曰:“长揖者,手自上而极下。”〕“足下必欲诛无道秦,不宜踞见长者。”于是沛公起,摄衣谢之,延上坐。食其说沛公袭陈留。〔臣瓒曰:“轻行无钟鼓曰袭。”〕沛公以为广野君,以其弟商为将,将陈留兵。三月,攻开封,未拔。〔师古曰:“开封,县名,属荥阳。”〕西与秦将杨熊会战白马,〔师古曰:“白马亦县名,属东郡。”〕又战曲遇东,〔文颖曰:“地名也。”苏林曰:“曲,音龋。遇,音颙。”师古曰:“龋,音丘羽反。”〕大破之。杨熊走之荥阳,〔师古曰:“西走也。”〕二世使使斩之以徇。〔师古曰:“徇,行示也。司马法曰‘斩以徇’,言使人将行遍示众士以为戒。”〕四月,南攻颖川,屠之。因张良遂略韩地。〔文颖曰:“河南新郑南至颍川南北,皆韩地也。以良累世相韩,故因之。”〕

时赵别将司马卬〔师古曰:“卬,音五刚反。”〕方欲渡河入关,沛公乃北攻平阴,〔孟康曰:“县名也,属河南。魏文帝改曰河阴。”〕绝河津。南,战雒阳东,军不利,从轘辕〔臣瓒曰:“险道名也,在缑氏东南。”师古曰:“直渡曰绝。轘,音环。”〕至阳城,收军中马骑。六月,与南阳守齮战犨东,〔师古曰:“犨,县名也。齮,音蚁。犨,音昌由反。”〕破之。略南阳郡,南阳守走,保城守宛。〔师古曰:“宛,南阳之县也,音于元反。”〕沛公引兵过宛西。〔师古曰:“未拔宛城而兵过宛城西出。”〕张良谏曰:“沛公虽欲急入关,秦兵尚众,距险。〔师古曰:“依险阻而自固以距敌。”〕今不下宛,宛从后击,彊秦在前,此危道也。”于是沛公乃夜引军从他道还,偃旗帜,迟明,围宛城三帀。〔服虔曰:“欲天疾明也。”文颖曰:“遟,未也。天未明之顷已围其城矣。”晋灼曰:“文说是也。”师古曰:“文、晋二家得其大意耳。此言围城事毕,然后天明,明遟于事,故曰遟明。变为去声,音丈二反。汉书诸言遟某事者,义皆类此。《史记》遟字作邌,亦徐缓之意也,音黎。”〕南阳守欲自刭,〔郑氏曰:“刭,音姑鼎反。以刀割颈为刭。”〕其舍人陈恢曰:〔文颖曰:“主厩内小吏,官名也。”苏林曰:“蔺相如为宦者令舍人。韩信为侯,亦有舍人。”师古曰:“舍人,亲近左右之通称也,后遂以为私属官号。恢,音口回反。”〕“死未晚也。”乃踰城见沛公,曰:“臣闻足下约先入咸阳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郡县连城数十,其吏民自以为降必死,故皆坚守乘城〔师古曰:“乘,登也,谓上城而守也。《春秋左氏传》曰‘授兵登陴’。”〕。今足下尽日止攻,士死伤者必多;引兵去,宛必随。足下前则失咸阳之约,后有彊宛之患。为足下计,莫若约降,〔师古曰:“共为要约,许其降也。”〕封其守,因使止守,〔师古曰:“封其郡守为侯,即令守其郡。”〕引其甲卒与之西。诸城未下者,闻声争开门而待足下,足下通行无所累。”〔师古曰:“累,音力瑞反。”〕沛公曰:“善。”七月,南阳守齮降,封为殷侯,封陈恢千户。引兵西,无不下者。至丹水,高武侯鳃、襄侯王陵降。〔苏林曰:“鳃,音鱼鳃之鳃。”晋灼曰:“功臣表戚鳃也。王陵,安国侯王陵也。”韦昭曰:“汉封王陵为安国侯,初起兵时在南阳。南阳有穰县,疑襄当为穰,而无禾,字省耳。”臣瓒曰:“时韩成封穰侯,江夏有襄,是陵所封也。”师古曰:“戚鳃初从即为郎,以都尉守蕲城,非至丹水乃降也。此自一人耳,不知其姓。王陵亦非安国侯者。晋说非也。韦氏改襄为穰者,盖亦穿凿也。”〕还攻胡阳,遇番君别将梅鋗〔苏林曰:“番,音婆,豫章番阳县。”韦昭曰:“吴芮初为番令,故号曰番君。鋗,音呼玄反。”〕,与偕攻析、郦,〔苏林曰:“郦,音蹢躅之蹢。”如淳曰:“音持益反。”师古曰:“析、郦,二县名。苏、如两音并同耳。析县今内乡。郦即菊潭县也。”〕皆降。所过毋得卤掠,〔应劭曰:“卤与虏同。”师古曰:“毋,止之辞也,音与无同。他皆类此。掠,音力向反,谓略夺也。”〕秦民喜。遣魏人宁昌使秦。是月章邯举军降项羽,羽以为雍王。瑕丘申阳下河南。〔服虔曰:“瑕丘,县名。申,姓;阳,名也。”文颖曰:“姓瑕丘,字申阳。”臣瓒曰:“《项羽传》:瑕丘公申阳,是瑕丘县公也。”师古曰:“文说非也。此申阳即项羽所封河南王者耳,何云姓瑕丘乎?”〕

八月,沛公攻武关,〔应劭曰:“武关,秦南关,通南阳。”文颖曰:“武关在析西百七十里。”〕入秦。秦相赵高恐,乃杀二世,使人来,欲约分王关中,〔师古曰:“自与沛公中分关中之地。”〕沛公不许。九月,赵高立二世兄子子婴为秦王。子婴诛灭赵高,遣将将兵距峣关。〔应劭曰:“峣,音尧。峣山之关。”李奇曰:“在上洛北,蓝田南,武关之西。”〕沛公欲击之,张良曰:“秦兵尚彊,未可轻。愿先遣人益张旗帜于山上为疑兵,〔师古曰:“益,多也。多张旗帜,过其人数,令敌疑有多兵。”〕使郦食其、陆贾往说秦将,啗以利。”〔师古曰:“啗者,本谓食啗耳,音徒敢反。以食餧人,令其啗食,音则改变为徒滥反。今言以利诱之,取食为譬。他皆类此。”〕秦将果欲连和,沛公欲许之。张良曰:“此独其将欲叛,恐其士卒不从,不如因其怠懈击之。”沛公引兵绕峣关,踰蒉山,〔郑氏曰:“蒉,音匮。”苏林曰:“蒉,音蒯。”师古曰:“苏音是也,丘怪反。”〕击秦军,大破之蓝田南。遂至蓝田,又战其北,秦兵大败。

元年冬十月,〔如淳曰:“《张苍传》云:以高祖十月至霸上,故因秦以十月为岁首。”〕五星聚于东井。〔应劭曰:“东井,秦之分野。五星所在,其下当有圣人以义取天下。占见天文志。”〕沛公至霸上。〔应劭曰:“霸上,地名,在长安东三十里,古曰滋水,秦穆公更名霸。”师古曰:“霸水上,故曰霸上,即今所谓霸头。”〕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应劭曰:“子婴不敢袭帝号,但称王耳。素车白马,丧人之服。组者,天子韍也。系颈者,言欲自杀也。”师古曰:“此组谓绶也,所以带玺也。韍,音弗。”〕封皇帝玺符节,〔应劭曰:“玺,信也,古者尊卑共之。《左传》:襄公在楚,季武子使公冶问玺书,追而与之。秦汉尊者以为信,群下乃避之。”师古曰:“符谓诸所合符以为契者也。节以毛为之,上下相重,取象竹节,因以为名,将命者持之以为信。”〕降枳道旁。〔苏林曰:“亭名也,在长安东十三里。”师古曰:“枳,音轵。轵道亭在霸成观西四里。”〕诸将或言诛秦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宽容,且人已服降,杀之不祥。”乃以属吏。〔师古曰:“属,委也,音之欲反。”〕遂西入咸阳,欲止宫休舍,〔师古曰:“舍,息也,于殿中休息也。一曰舍谓屋舍也。”〕樊哙、张良谏,乃封秦重宝财物府库,还军霸上。萧何尽收秦丞相府图籍文书。十一月,召诸县豪桀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师古曰:“苛,细也,音何。”〕诽谤者族,耦语者弃市。〔应劭曰:“秦法禁民聚语。耦,对也。”师古曰:“族谓诛及其族也。弃市者,取刑人于市,与众弃之。”〕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服虔曰:“随轻重制法也。”李奇曰:“伤人有曲直,盗臧有多少,罪名不可豫定,故凡言抵罪,未知抵何罪也。”师古曰:“抵,至也,当也。服、李二说,意并得之,自外诸家,皆妄解释,故不取也。抵,音丁礼反。”〕余悉除去秦法。吏民皆按堵如故。〔应劭曰:“按,按次第。堵,墙堵也。”师古曰:“言不迁动也。堵,音睹。”〕凡吾所以来,为父兄除害,非有所侵暴,毋恐!且吾所以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要束耳。”〔师古曰:“要亦约。”〕乃使人与秦吏行至县乡邑告谕之。〔师古曰:“军中遣人与秦吏相随,遍至诸县乡邑而告谕也。”〕秦民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享军士。沛公让不受,曰:“仓粟多,不欲费民。”民又益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或说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彊。今闻章邯降项羽,羽号曰雍王,王关中。即来,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守函谷关,〔文颖曰:“是时关在弘农县衡岭,今移东,在河南谷城县。”师古曰:“今桃林县南,有洪溜涧水,即古所谓函谷也。其水北流入河,夹河之岸尚有旧关余迹焉。谷城即新安。”〕毋内诸侯军,稍征关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计,从之。十二月,项羽果帅诸侯兵欲西入关,关门闭。闻沛公已定关中,羽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关,遂至戏下。沛公左司马曹毋伤闻羽怒,欲攻沛公,使人言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相,珍宝尽有之。”欲以求封。亚父范增说羽曰:〔如淳曰:“亚,次也。尊敬之次父,犹管仲为仲父。”〕“沛公居山东时,贪财好色,今闻其入关,珍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小。吾使人望其气,皆为龙,成五色,此天子气。急击之,勿失。”于是飨士,旦日合战。〔师古曰:“飨谓饮食也。旦日,明旦也。”〕是时,羽兵四十万,号百万。沛公兵十万,号二十万,〔师古曰:“兵家之法,不言实数,皆增之。”〕力不敌。会羽季父左尹项伯素善张良,〔师古曰:“伯者,其字也,名缠。”〕夜驰见张良,具告其实,欲与俱去,毋特俱死。〔文颖曰:“特,独也。无为独与沛公俱死。”苏林曰:“特,但也。”师古曰:“苏说是也。但,空也,空死而无成名。”〕良曰:“臣为韩王送沛公,不可不告,亡去不义。”乃与项伯俱见沛公。沛公与伯约为婚姻,曰:“吾入关,秋豪无所敢取,〔文颖曰:“豪,秋乃成好,举盛而言也。”师古曰:“豪成之时,端极纤细,适足谕小,非言其盛。”〕籍吏民,封府库,待将军。〔师古曰:“籍谓为簿籍。”〕所以守关者,备他盗也。日夜望将军到,岂敢反邪!愿伯明言不敢背德。”项伯许诺,即夜复去。戒沛公曰:“旦日不可不早自来谢。”项伯还,具以沛公言告羽,因曰:“沛公不先破关中兵,公巨能入乎?〔服虔曰:“巨,音渠,犹未应得入也。”师古曰:“服说非也。巨,读曰讵,讵犹岂也。”〕且人有大功,击之不祥,不如因善之。”羽许诺。

沛公旦日从百余骑见羽鸿门,〔孟康曰:“在新丰东十七里,旧大道北下阪口名。”〕谢曰:“臣与将军戮力攻秦,〔师古曰:“戮力,并力也,音力竹反,又力周反。”〕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不自意先入关,能破秦,与将军复相见。〔师古曰:“意不自谓得然。”〕今者有小人言,令将军与臣有隙。”〔师古曰:“隙谓间隙,言乖离不合。”〕羽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毋伤言之,不然,籍何以生此?”羽因留沛公饮。范增数目羽击沛公,〔师古曰:“动目以谕之。”〕羽不应。范增起,出谓项庄曰:“君王为人不忍,〔师古曰:“庄,项羽从弟。”〕汝入以剑舞,因击沛公,杀之。不者,汝属且为所虏。”庄入为寿。〔师古曰:“凡言为寿,谓进爵于尊者,而献无疆之寿。”〕寿毕,曰:“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因拔剑舞。项伯亦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樊哙闻事急,直入,怒甚。羽壮之,赐以酒。哙因谯让羽。〔师古曰:“谯让,以辞相责也。谯,音才笑反。”〕有顷,沛公起如厠,招樊哙出,置车官属,〔师古曰:“置,留也,不以自随。”〕独骑,樊哙、靳彊、滕公、纪成步,从间道走军,〔晋灼曰:“纪成,纪通父也。”服虔曰:“走,音奏。”师古曰:“间,空也,投空隙而行,不公显也。走谓趣向也,服,音是矣。凡此之类,音义皆同。”〕使张良留谢羽。羽问:“沛公安在?”〔师古曰:“安在,何在也。他皆类此。”〕曰:“闻将军有意督过之,〔师古曰:“督谓视责也。”〕脱身去,间至军,〔师古曰:“脱,免也,不敢谒辞,苟自免而去,间行以至军也。脱,音他活反。”〕故使臣献璧。”羽受之。又献玉斗范增。增怒,撞其斗,起曰:“吾属今为沛公虏矣!”〔师古曰:“撞,音丈江反。”〕

沛公归数日,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所过残灭。秦民大失望。羽使人还报怀王,怀王曰:“如约。”〔师古曰:“谓令沛公王关中。”〕羽怨怀王不肯令与沛公俱西入关,而北救赵,后天下约。乃曰:“怀王者,吾家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专主约!〔师古曰:“积功曰伐。《春秋左氏传》曰‘大夫称伐’。”〕夲定天下,诸将与籍也。”春正月,〔如淳曰:“以十月为岁首,而正月更为三时之月。”服虔曰:“汉正月也。”师古曰:“凡此诸月号,皆太初正历之后,记事者追改之,非当时本称也。以十月为岁首,即谓十月为正月。今此真正月,当时谓之四月耳。他皆类此。”〕阳尊怀王为义帝,实不用其命。

二月,羽自立为西楚霸王,〔文颖曰:“《史记·货殖传》曰:淮以北沛、陈、汝南、南郡为西楚,彭城以东东海、吴、广陵为东楚,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为南楚。羽欲都彭城,故自称西楚。”孟康曰:“旧名江陵为南楚,吴为东楚,彭城为西楚。”师古曰:“孟说是也。”〕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背约,更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四十一县,都南郑。〔师古曰:“即今之梁州南郑县。”〕三分关中,立秦三将:章邯为雍王,都废丘;〔孟康曰:“县名,今槐里是。”韦昭曰:“即周时犬丘,懿王所都,秦欲废之,更名废丘。”〕司马欣为塞王〔韦昭曰:“在长安东,名桃林塞。”师古曰:“取河、华之固为阸塞耳,非桃林也。塞,音先代反。”〕,都栎阳;〔苏林曰:“栎音药。”师古曰:“即今之栎阳县是其地。”〕董翳为翟王,〔文颖曰:“本上郡,秦所置,项羽以董翳为王,更名为翟。”〕都高奴。〔师古曰:“今在鄜州界。”〕楚将瑕丘申阳为河南王,都洛阳。赵将司马卬为殷王,都朝歌。〔师古曰:“即今之朝歌县也。”〕当阳君英布为九江王,都六。〔师古曰:“六者,县名,本古国,皋陶之后。”〕怀王柱国共敖为临江王,〔应劭曰:“柱国,上官也,若相国矣。共敖,其姓名也。”孟康曰:“本南郡,改为临江国。”师古曰:“共,音龚。”〕都江陵。〔师古曰:“即今之荆州江陵县。”〕番君吴芮,为衡山王,都邾。〔文颖曰:“邾,音朱,县名,属江夏。”〕故齐王建孙田安为济北王。徙魏王豹为西魏王,都平阳。徙燕王韩广为辽东王。燕将臧荼为燕王,〔郑氏曰:“荼,音荼毒之荼。”如淳曰:“音舒。”师古曰:“郑音是也,音大胡反。”〕都蓟。〔师古曰:“蓟即幽州蓟县。”〕徙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齐将田都为齐王,都临菑。〔师古曰:“在今青州。”〕徙赵王歇为代王。赵相张耳为常山王。汉王怨羽之背约,欲攻之,丞相萧何谏,乃止。〔服虔曰:“称丞相者,录事追言之。”〕

夏四月,诸侯罢戏下,各就国。〔师古曰:“戏谓军之旌麾也,音许宜反,亦读曰麾。先是,诸侯从项羽入关者,各帅其军,听命于羽,今既受封爵,各使就国,故緫言罢戏下也。一说云时从项羽在戏水之上,故言罢戏下,此说非也。项羽见高祖于鸿门,已过戏矣。又入秦烧秦宫室,不复在戏也。汉书通以戏为麾字,义见窦田灌韩传。”〕羽使卒三万人从汉王,楚子、诸侯人之慕从者数万人,〔文颖曰:“楚子,犹言楚人也。诸侯人,犹诸侯国人。”〕从杜南入蚀中。〔李奇曰:“蚀,音力,在杜南。”如淳曰:“蚀,入汉中道川谷名。”〕张良辞归韩,汉王送至襃中,〔师古曰:“即今梁州之襃县也。旧曰襃中,言居襃谷之中。隋室讳忠,改为襃内。”〕因说汉王烧绝栈道,〔师古曰:“栈即阁也,今谓之阁道。”〕以备诸侯盗兵,亦视项羽无东意。〔如淳曰:“视,音示。”师古曰:“言令羽知汉王更无东出之意也。汉书多以视为示,古通用字。”〕

汉王既至南郑,诸将及士卒皆歌讴思东归,〔师古曰:“讴,齐歌也,谓齐声而歌,或曰齐地之歌。讴,音一侯反。”〕多道亡还者。〔师古曰:“未至南郑,在道即亡归。”〕韩信为治粟都尉,亦亡去,萧何追还之,因荐于汉王,曰:“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于是汉王齊戒设坛场,〔按:齊,即繁体齋之简略。今简化作斋。师古曰:“齊,读曰斋。筑土而高曰坛,除地为场。”〕拜信为大将军,问以计策。信对曰:“项羽背约而王君王于南郑,〔师古曰:“上王音于放反。”〕是迁也。〔如淳曰:“秦法,有罪迁徙之于蜀汉。”〕吏卒皆山东之人,日夜企而望归,〔师古曰:“企谓举足而竦身。”〕及其锋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民皆自宁,不可复用。〔师古曰:“宁,安也,各安其处。”〕不如决策东向。”因陈羽可图〔师古曰:“图谓谋而取之。”〕三秦易并之计。〔应劭曰:“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分王秦地,故曰三秦。”〕汉王大说,〔师古曰:“说,读曰悦。”〕遂听信策,部署诸将。〔师古曰:“分部而署置。”〕留萧何收巴蜀租,给军粮食。

五月,汉王引兵从故道〔孟康曰:“县名,属武都。”〕出袭雍。雍王邯迎击汉陈仓,雍兵败,还走;战好畤,〔孟康曰:“畤,音止,神灵之所止也。好畤,县名,属右扶风。”师古曰:“即今雍州好畤县。”〕又大败,走废丘。汉王遂定雍地。东如咸阳,引兵围雍王废丘,而遣诸将略地。

田荣闻羽徙齐王市于胶东而立田都为齐王,大怒,以齐兵迎击田都。都走降楚。六月,田荣杀田市,自立为齐王。时彭城在钜野〔师古曰:“钜野,泽名,因以为县,今属郓州。”〕,众万余人,无所属。荣与越将军印,因令反梁地。越击杀济北王安,荣遂并三齐之地。〔服虔曰:“齐与济北、胶东。”〕燕王韩广亦不肯徙辽东。秋八月,臧荼杀韩广,并其地。塞王欣、翟王翳皆降汉。

初,项梁立韩后公子成为韩王,张良为韩司徒。羽以良从汉王,韩王成又无功,故不遣就国,与俱至彭城,杀之。及闻汉王并关中,而齐、梁畔之,羽大怒,乃以故吴令郑昌为韩王,距汉。令萧公角击彭越,〔苏林曰:“萧公,官号也。”孟康曰:“萧令也,时令皆称公。”师古曰:“孟说是也。”〕越败角兵。时张良徇韩地,〔苏林曰:“徇,音巡,抚其民人也。”孟康曰:“徇,略也。”师古曰:“孟说是。音辞峻反。”〕遗羽书曰:“汉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复东。”羽以故无西意,而北击齐。

九月,汉王遣将军薛欧、王吸出武关,〔师古曰:“欧,音乌垢反。吸,音翕。”〕因王陵兵,〔如淳曰:“王陵亦聚党数千人,居南阳。”〕从南阳迎太公、吕后于沛。羽闻之,发兵距之阳夏,〔郑氏曰:“音假借之假。”师古曰:“即今亳州阳夏县。”〕不得前。

二年冬十月,项羽使九江王布杀义帝于郴。〔文颖曰:“郴,县名,属桂阳。”如淳曰:“郴,音綝。”师古曰:“说者或以为《史记·本纪》及《汉注》云:衡山、临江王杀之江中,谓汉书言黥布杀之为错。然今据《史记·黥布传》:四月阴令九江王等行击义帝,其八月布使将追杀之郴,又与《汉书》项羽、英布传相合,是则衡山、临江与布同受羽命,而杀之者布也。非班氏之错。郴綝二字并音丑林反。”〕陈余亦怨羽独不王己,从田荣藉助兵,〔师古曰:“藉,借也。”〕以击常山王张耳。耳败走降汉,汉王厚遇之。陈余迎代王歇还赵,歇立余为代王。张良自韩间行归汉,汉王以为成信侯。

汉王如陕,〔师古曰:“陕,今陕州陕县也,音式冉反。”〕镇抚关外父老。〔师古曰:“镇,安也。抚,慰也。”〕河南王申阳降,置河南郡。使韩太尉韩信击韩,韩王郑昌降。十一月,立韩太尉信为韩王。汉王还归,都栎阳,使诸将略地,拔陇西。以万人若一郡降者,封万户。〔师古曰:“若者,豫及之辞,言以万人或以一郡降者,皆封万户。”〕缮治河上塞。〔晋灼曰:“《晁错传》:秦北攻胡,筑河上塞。”师古曰:“缮,补也。”〕故秦苑囿园池,令民得田之。〔师古曰:“养鸟兽曰苑,苑有垣曰囿,所以种植谓之园。田谓耕作也。囿,音宥。”〕

春正月,羽击田荣城阳,荣败走平原,平原民杀之。齐皆降楚,楚焚其城郭,齐人复畔之。诸将拔北地,虏雍王弟章平。赦罪人。二月癸未,令民除秦社稷,立汉社稷。施恩德,赐民爵。〔臣瓒曰:“爵者,禄位。民赐爵,有罪得以减也。”〕蜀汉民给军事劳苦,复勿租税二岁。〔师古曰:“复者,除其赋役也,音方目反。其下并同。”〕关中卒从军者,复家一岁。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敎,复勿繇戍。〔师古曰:“繇,读曰傜。”〕以十月赐酒肉。

三月,汉王自临晋渡河,〔师古曰:“旧县名,其地居河之西滨,东临晋境,本列国时秦所名也,即今之同州朝邑县界也。”〕魏王豹降,将兵从。下河内,虏殷王卬,置河内郡。至修武,陈平亡楚来降。汉王与语,说之,〔师古曰:“说,读曰悦。”〕使参乘,监诸将。南渡平阴津,〔苏林曰:“在河阴。”〕至洛阳,新城三老蕫公遮说汉王曰:“臣闻‘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苏林曰:“名者,伐有罪。”〕故曰:‘明其为贼,敌乃可服。’〔应劭曰:“为,音无为之为。布告天下,言项羽杀义帝,明其为贼乱,举兵征之,乃可服也。”郑氏曰:“为,音人相为之为。”师古曰:“应说是也。”〕项羽为无道,放杀其主,〔师古曰:“杀,读曰弒。诸弒君者,其例皆同。”〕天下之贼也。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李奇曰:“彼有仁,我不能以勇服;彼有义,我不能以力服。”文颖曰:“以,用也。己有仁,天下归之,可不用勇而天下自服;己有义,天下奉之,可不用力而天下自定。”师古曰:“为义帝发丧,此为行仁义,不用勇力,文说是也。”〕三军之众为之素服,以告之诸侯,为此东伐,〔师古曰:“为并音于伪反。”〕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举也。”〔师古曰:“三王:夏、殷、周也。言以德义取天下,则可比踪于三王。”〕汉王曰:“善,非夫子无所闻。”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丧,袒而大哭,〔如淳曰:“袒亦如礼袒踊也。”师古曰:“袒谓脱衣之袖也,音徒旱反。”〕哀临三日。〔师古曰:“众哭曰临,音力禁反。”〕发使告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江南,大逆无道。寡人亲为发丧,兵皆缟素。〔师古曰:“缟,白素也,音工老反。”〕悉发关中兵,收三河士,〔韦昭曰:“河南、河东、河内也。”〕南浮江汉以下,愿从诸侯王〔服虔曰:“汉名王为诸侯王。”师古曰:“服说非也。当时汉未有此称号,直言诸侯及王耳。自谦言随诸侯王之后也。”〕击楚之杀义帝者。”

夏四月,田荣弟横收得数万人,立荣子广为齐王。羽虽闻汉东,既击齐,欲遂破之而后击汉,汉王以故得劫五诸侯兵,〔应劭曰:“雍、翟、塞、殷、韩也。”如淳曰:“塞、翟、魏、殷、河南也。”韦昭曰:“塞、翟、韩、殷、魏也。雍时已败。”师古曰:“诸家之说皆非也。张良《遗羽书》云:‘汉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复东。’东谓出关之东。今羽闻汉东之时,汉固已得三秦矣。五诸侯者,谓常山、河南、韩、魏、殷也。此年十月,常山王张耳降,河南王申阳降,韩王郑昌降。三月,魏王豹降,虏殷王卬。皆在汉东之后,故知谓此为五诸侯。时虽未得常山之地,据《功臣表》云:张耳弃国,与大臣归汉,则亦有士卒也。又《叔孙通传》云:二年汉王从五诸侯入彭城。尔时雍王犹在废丘被围,即非五诸侯之数也。寻此纪文昭然可晓,前贤注释,并失指趣。”〕东伐楚。到外黄,彭越将三万人归汉。汉王拜越为魏相国,令定梁地。汉王遂入彭城,收羽美人货赂,置酒高会。〔服虔曰:“大会也。”〕羽闻之,令其将击齐,而自以精兵三万人从鲁出胡陵,至萧,晨击汉军,大战彭城灵壁东〔孟康曰:“故小县,在彭城南。”〕睢水上,〔师古曰:“睢,音虽。”〕大破汉军,多杀士卒,睢水为之不流。〔师古曰:“杀人既多,填于睢水。”〕围汉王三帀。大风从西北起,折木发屋,扬砂石,昼晦,〔师古曰:“晦,暗也。”〕楚军大乱,而汉王得与数十骑遁去。过沛,使人求室家,室家亦已亡,不相得。汉王道逢孝惠、鲁元,载行。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堕二子。滕公下收载,遂得脱。〔郑氏曰:“滕公,夏侯婴也。”师古曰:“脱,音他活反。”〕审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反遇楚军,〔师古曰:“此审食其及武帝时赵食其,读皆与郦食其同,音异基。而近代学者,郦则为异基,审则为食基,赵则食其,非也。同是人名,更无别义,就中舛駮,何所据依?且荀悦汉纪三者并为异基字,断可知矣。太公、吕后本避楚军,乃反与之遇,而见拘执。”〕羽常置军中以为质。诸侯见汉败,皆亡去。塞王欣、翟王翳降楚,殷王卬死。

吕后兄周吕侯〔苏林曰:“以姓名侯也。”晋灼曰:“外戚表周吕令武侯泽也。吕,县名,封于吕以为国。”师古曰:“周吕,封名;令武,其谥也。苏云以姓名侯,非也。”〕将兵居下邑,〔师古曰:“县名也。”〕汉王从之。稍收士卒,军碭。

汉王西过梁地,至虞,〔师古曰:“即今宋州虞城县。”〕谓谒者随何曰:“公能说九江王布使举兵畔楚,项王必留击之。得留数月,吾取天下必矣。”随何往说布,果使畔楚。

五月,汉王屯荥阳,萧何发关中老弱未傅者悉诣军。〔服虔曰:“傅,音附。”孟康曰:“古者二十而傅,三年耕有一年储,故二十三而后役之。”如淳曰:“律,年二十三傅之畴官,各从其父畴学之,高不满六尺二寸以下为罢癃。《汉仪注》云:民年二十三为正,一岁为卫士,一岁为材官骑士,习射御骑驰战陈。又曰年五十六衰老,乃得免为庶民,就田里。今老弱未尝傅者皆发之。未二十三为弱,过五十六为老。”师古曰:“傅,著也。言著名籍,给公家徭役也。服音是。”〕韩信亦收兵与汉王会,兵复大振。与楚战荥阳南京、索间,破之。〔应劭曰:“京,县名。今有大索、小索亭。”晋灼曰:“音册。”师古曰:“音求索之索。”〕筑甬道,属河,〔应劭曰:“恐敌钞辎重,故筑垣墙如街巷也。”郑氏曰:“甬,音踊。”师古曰:“属,联也,,音之欲反。”〕以取敖仓粟。〔孟康曰:“敖,地名,在荥阳西北,山上临河有大仓。”〕魏王豹谒归视亲疾。〔师古曰:“谒,请也。亲谓母也。”〕至则绝河津,反为楚。〔师古曰:“断其津济以距汉军。为,音於伪反。”〕

六月,汉王还栎阳。壬午,立太子,赦罪人。令诸侯子在关中者皆集栎阳为卫。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雍州定,八十余县,置河上、渭南、中地、陇西、上郡。〔服虔曰:“河上,即左冯翊也。渭南,京兆也。中地,右扶风也。”师古曰:“凡新置五郡。”〕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时祠之。兴关中卒乘边塞。〔李奇曰:“乘,守也。”师古曰:“乘,登也。登而守之,义与上乘城同。”〕关中大饥,米斛万钱,〔师古曰:“一斛直万钱。”〕人相食。令民就食蜀汉。

秋八月,汉王如荥阳,谓郦食其曰:“缓颊往说魏王豹,〔张晏曰:“缓颊,徐言引譬喻也。”〕能下之,以魏地万户封生。”〔师古曰:“生犹言先生。他皆类此。”〕食其往,豹不听。汉王以韩信为左丞相,与曹参、灌婴俱击魏。食其还,汉王问:“魏大将谁也?”对曰:“柏直。”王曰:“是口尚乳臭,不能当韩信。〔师古曰:“乳臭,言其幼少。”〕骑将谁也?”曰:“冯敬。”曰:“是秦将冯无择子也,虽贤,不能当灌婴。步卒将谁也?”曰:“项它。”〔师古曰:“它字与他同,并,音徒何反。”〕曰:“不能当曹参。吾无患矣。”九月,信等虏豹,传诣荥阳。定魏地,置河东、太原、上党郡。信使人请兵三万人,愿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粮道。汉王与之。

三年冬十月,韩信、张耳东下井陉击赵,〔服虔曰:“井陉,山名,在常山,今为县。”师古曰:“陉,音形。”〕斩陈余,获赵王歇。置常山、代郡。甲戌晦,日有食之。十一月癸卯晦,日有食之。

随何既说黥布,布起兵攻楚。楚使项声、龙且攻布,〔韦昭曰:“且,音子闾反。”〕布战不胜。十二月,布与随何间行归汉。汉王分之兵,与俱收兵至成皋。

项羽数侵夺汉甬道,汉军乏食,与郦食其谋桡楚权。〔服虔曰:“桡,弱也。”师古曰:“音女敎反,其字从木。”〕食其欲立六国后以树党,〔师古曰:“树,立也。”〕汉王刻印,将遣食其立之。以问张良,良发八难。汉王辍饭吐哺,〔师古曰:“辍,止也。哺,口中所含食也。饭,音扶晚反。哺,音步。”〕曰:“竖儒〔师古曰:“言其贱劣无智,若童竖也。”〕几败乃公事!〔师古曰:“几,近也。乃,汝也。公,汉王自谓也。几,音钜依反。”〕”令趋销印。〔师古曰:“趋,读曰促。促,速也。他皆类此。”〕又问陈平,乃从其计,与平黄金四万斤,以间疏楚君臣。〔师古曰:“间,音居苋反。次下反间,其音亦同。”〕

夏四月,项羽围汉荥阳,汉王请和,割荥阳以西者为汉。亚父劝项羽急攻荥阳,汉王患之。陈平反间既行,羽果疑亚父。亚父大怒而去,发病死。

五月,将军纪信曰:“事急矣!臣请诳楚,可以间出。〔师古曰:“间出,投间隙私出,若言间行微行耳。纪信诈为汉王,而王出西门遁,是私出也。”〕”于是陈平夜出女子东门二千余人,楚因四面击之。纪信乃乘王车,黄屋左纛,〔李斐曰:“天子车以黄缯为盖里。纛,毛羽幢也,在乘舆车衡左方上注之。蔡邕曰以犛牛尾为之,如斗,或在騑头,或在衡。”应劭曰:“雉尾为之,在左骖,当镳上。”师古曰:“纛,音毒,又徒到反。应说非也。”〕曰:“食尽,汉王降楚。”楚皆呼万岁,之城东观,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遁。令御史大夫周苛、魏豹、枞公守荥阳。〔应劭曰:“枞公者,不知其名,故曰公。”苏林曰:“音枞木之枞。”师古曰:“音千容反。”〕羽见纪信,问:“汉王安在?”曰:“已出去矣。”羽烧杀信。而周苛、枞公相谓曰:“反国之王,难与守城。”〔师古曰:“谓豹先已经畔汉。”〕因杀魏豹。

汉王出荥阳,至成皋。自成皋入关,收兵欲复东。辕生说汉王〔文颖曰:“辕姓,生谓诸生。”〕曰:“汉与楚相距荥阳数岁,汉常困。愿君王出武关,项王必引兵南走,〔师古曰:“走亦谓趋,向也,音奏。次后亦同。”〕王深壁,令荥阳成皋间且得休息。使韩信等得辑河北赵地,〔师古曰:“辑,与集同,谓和合也。诗序曰‘劳来还定安集之’。《春秋左氏传》曰‘群臣辑睦’。他皆类此。”〕连燕齐,君王乃复走荥阳。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力分。汉得休息,复与之战,破之必矣。”汉王从其计,出军宛叶间〔师古曰:“叶,县名,古叶公之国,音式涉反。宛县叶县之间也。”〕,与黥布行收兵。

羽闻汉王在宛,果引兵南,汉王坚壁不与战。是月,彭越渡睢,〔师古曰:“过睢水也。睢,音虽。”〕与项声、薛公战下邳,破杀薛公。羽使终公守成皋,而自东击彭越。汉王引兵北,击破终公,复军成皋。六月,羽已破走彭越〔师古曰:“破之而令遁走。”〕,闻汉复军成皋,乃引兵西拔荥阳城,生得周苛。羽谓苛:“为我将,以公为上将军,封三万户。”周苛骂曰:“若不趋降汉,今为虏矣!〔师古曰:“若,汝也。趋,读曰促。”〕若非汉王敌也。”羽亨周苛,〔师古曰:“亨谓煮而杀之,音普庚反。他皆类此。”〕并杀枞公,而虏韩王信,遂围成皋。汉王跳,〔如淳曰:“跳,音逃,谓走也。《史记》作逃。”晋灼曰:“跳,独出意也。”师古曰:“晋说是也,音徒彫反。”〕独与滕公共车出成皋玉门,〔张晏曰:“成皋北门。”〕北渡河,宿小修武。〔晋灼曰:“在大修武城东。”〕自称使者,晨驰入张耳、韩信壁,而夺之军。乃使张耳北收兵赵地。

秋七月,有星孛于大角。〔李奇曰:“孛,彗类也,是谓妖星,所以除旧布新也。”师古曰:“孛,音步内反。”〕汉王得韩信军,复大振。八月,临河南向,军小修武,欲复战。郎中郑忠说止汉王,高垒深堑勿战。汉王听其计,使卢绾、刘贾将卒二万人,骑数百,〔苏林曰:“绾,音以绳绾结物之绾。”师古曰:“音乌板反。”〕渡白马津入楚地,佐彭越烧楚积聚,〔师古曰:“所畜军粮刍稿之属也。积,音子赐反。聚,音才喻反。”〕复击破楚军燕郭西,〔师古曰:“燕,县名,古南燕国。”〕攻下睢阳、外黄十七城。九月,羽谓海春侯大司马曹咎曰:“谨守成皋。即汉王欲挑战,慎勿与战,〔李奇曰:“挑,音徒了反。”臣瓒曰:“挑战,擿娆敌求战也,古谓之致师。”师古曰:“李音,瓒说是。擿,音他历反。娆,音乃了反。”〕勿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复从将军。”〔师古曰:“从,就也。”〕羽引兵东击彭越。

汉王使郦食其说齐王田广,罢守兵与汉和。

四年冬十月,韩信用蒯通计,袭破齐。齐王亨郦生,东走高密。项羽闻韩信破齐,且欲击楚,使龙且救齐。

汉果数挑成皋战,楚军不出,使人辱之数日,大司马咎怒,渡兵汜水。〔张晏曰:“汜水在济阴界。”如淳曰:“汜,音祀。《左传》曰‘鄙在郑地汜’。”臣瓒曰:“高祖攻曹咎于成皋,咎渡汜水而战,今成皋城东汜水是也。”师古曰:“瓒说得之,此水不在济阴也。‘鄙在郑地汜’,释者又云:在襄城,则非此也。此水旧读音凡,今彼乡人呼之音祀。”〕士卒半渡,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金玉货赂。大司马咎、长史欣皆自刭汜水上。汉王引兵渡河,复取成皋,军广武,〔孟康曰:“于荥阳筑两城而相对,名为广武城,在敖仓西三室山上。”〕就敖仓食。

羽下梁地十余城,闻海春侯破,乃引兵还。汉军方围钟离眜于荥阳东,〔师古曰:“眜,音莫葛反。其字从本末之末。”〕闻羽至,尽走险阻。〔师古曰:“走,音奏。”〕羽亦军广武,与汉相守。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饷。〔师古曰:“罢,读曰疲。转,运;饷,馈也,音式向反。”〕汉王、羽相与临广武之间而语。羽欲与汉王独身挑战,汉王数羽曰:〔师古曰:“数,责其罪也,音所具反。”〕“吾始与羽俱受命怀王,曰先定关中者王之。羽负约,王我于蜀汉,罪一也。羽矫杀卿子冠军,自尊,罪二也。〔如淳曰:“卿者,卿大夫之号。子者,子男之爵。冠军,人之首也。”文颖曰:“卿子,时人相襃尊之辞,犹言公子也。时上将,故言冠军。”师古曰:“矫,讬也,讬怀王命而杀之也。卿子冠军,文说是也。”〕羽当以救赵还报,〔李奇曰:“前受命于怀王往救赵,当还反报。”〕而擅劫诸侯兵入关,罪三也。怀王约入秦无暴掠,羽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收私其财,罪四也。〔师古曰:“掘而发之,收取其财以私自有也。掘,音其勿反。”〕又彊杀秦降王子婴,罪五也。诈阬秦子弟新安二十万,王其将,〔李奇曰:“章邯等为王。”〕罪六也。皆王诸将善地,而徙逐故主,令臣下争畔逆,罪七也。出逐义帝彭城,自都之,夺韩王地,并王梁楚,多自与,罪八也。使人阴杀义帝江南,罪九也。夫为人臣而杀其主,杀其已降,为政不平,主约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罪十也。吾以义兵从诸侯诛残贼,使刑余罪人击公,〔师古曰:“言轻贱也。”〕何苦乃与公挑战!”羽大怒,伏弩射中汉王。汉王伤胸,乃扪足曰:“虏中吾指!”〔师古曰:“扪,摸也。伤胸而扪足者,以安众也。扪,音门。中,音竹仲反。”〕汉王病创卧,张良彊请汉王起行劳军,以安士卒,〔师古曰:“行,音下更反。其下亦同。”〕毋令楚乘胜。汉王出行军,疾甚,因驰入成皋。

十一月,韩信与灌婴击破楚军,杀楚将龙且,追至城阳,虏齐王广。齐相田横自立为齐王,奔彭越。汉立张耳为赵王。

汉王疾瘉,〔师古曰:“瘉与愈同。愈,差也。”〕西入关,至栎阳,存问父老,置酒。枭故塞王欣头栎阳市。〔师古曰:“枭,县首于木上。”〕留四日,复如军,军广武。关中兵益出,而彭越、田横居梁地,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

韩信已破齐,使人言曰:“齐边楚,〔师古曰:“边,共为边界。”〕权轻,不为假王,恐不能安齐。”汉王怒,欲攻之。张良曰:“不如因而立之,使自为守。”春二月,遣张良操印,立韩信为齐王。〔师古曰:“操,持也,音千高反。”〕秋七月,立黥布为淮南王。八月,初为算赋。〔如淳曰:“汉仪注民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出赋钱,人百二十为一算,为治库兵车马。”〕北貉、燕人来致枭骑助汉。〔应劭曰:“北貉,国也。枭,健也。”张晏曰:“枭,勇也,若六博之枭也。”师古曰:“貉在东北方,三韩之属皆貉类也,音莫客反。”〕汉王下令:〔师古曰:“令,敎命也。下,音胡嫁反。他皆类此。”〕军士不幸死者,吏为衣衾棺敛,〔师古曰:“棺,音工唤反。敛,音力赡反。与作衣衾而敛尸于棺。”〕转送其家。〔师古曰:“转,传送也。”〕四方归心焉。〔师古曰:“以仁爱故。”〕

项羽自知少助食尽,韩信又进兵击楚,羽患之。汉遣陆贾说羽,请太公,羽弗听。汉复使侯公说羽,羽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洪沟以西为汉,〔应劭曰:“在荥阳东南二十里。”文颖曰:“于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于楚,即今官渡水也。”〕以东为楚。九月,归太公、吕后,军皆称万岁。乃封侯公为平国君。〔师古曰:“以其善说,能平和邦国。”〕羽解而东归。汉王欲西归,张良、陈平谏曰:“今汉有天下太半,〔韦昭曰:“凡数三分有二为太半,有一分为少半。”〕而诸侯皆附,楚兵罢食尽,〔师古曰:“罢,读曰疲。”〕此天亡之时,不因其几而遂取之,〔郑氏曰:“几,微也。”师古曰:“几,危也。”〕所谓养虎自遗患也。”汉王从之。



【作者介绍】

班固(32年—92年),字孟坚,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东汉著名史学家、文学家。班固出身儒学世家,其父班彪、伯父班嗣,皆为当时著名学者。班固一生著述颇丰。作为史学家,《汉书》是继《史记》之后中国古代又一部重要史书,“前四史”之一;作为辞赋家,班固是“汉赋四大家”之一,《两都赋》开创了京都赋的范例,列入《文选》第一篇;同时,班固还是经学理论家,他编辑撰成的《白虎通义》,集当时经学之大成,使谶纬神学理论化、法典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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