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者列传第六十七
自古受命而王[1]，王者之兴何尝不以卜筮决于天命哉[2]！其于周尤甚[3]，及秦可见[4]。代王之入[5]，任于卜者[6]。太卜之起[7]，由汉兴而有[8]。
自古以来承受天命的人方能成为国君，而君王的兴起又何尝不是用卜筮来取决于天命呢！这种情形在周朝尤为盛行，到了秦代还可以看到。代王入朝继承王位，也是听任于占卜者。至于卜官的出现，早在汉兴以来就已经有了。
司马季主者[9]，楚人也。卜于长安东市[10]。
司马季主是楚国人。他在长安东市卜卦。
宋忠为中大夫，贾谊为博士，同日俱出洗沐[11]，相从论议[12]，诵易先王圣人之道术[13]，究遍人情[14]，相视而叹。贾谊曰：“吾闻古之圣人，不居朝廷，必在卜医之中。今吾已见三公九卿朝士大夫[15]，皆可知矣。试之卜数中以观采[16]。”二人即同舆而之市[17]，游于卜肆中[18]。天新雨[19]
宋忠此时任中大夫，贾谊任博士，一天二人一同外出洗沐，边走边谈，讨论讲习先王圣人的治道方法，广泛地探究世道人情，相视慨叹。贾谊说：“我听说古代的圣人，如不在朝做官，就必在卜者、医师行列之中。现在，我已见识过三公九卿及朝中士大夫，他们的才学人品都可说了解了。我们试着去看看卜者的风采吧。”二人即同车到市区去，在卜筮的馆子里游览。天刚下过雨，路上行人很少，司马季主正闲坐馆中，三四个弟子陪侍着他，正在讲解天地间的道理，日月运转的情形，阴阳吉凶的本源。两位大夫向司马季主拜了两拜。司马季主打量他们的状貌，好像是有知识的人，就还礼作答，叫弟子引他们就坐。坐定之后，司马季主重新疏解前面讲的内容，分析天地的起源与终止，日月星辰的运行法则，区分仁义的差别关系，列举吉凶祸福的朕兆，讲了数千言，无不顺理成章。
道少人，司马季主闲坐，弟子三四人侍，方辩天地之道[20]，日月之运[21]，阴阳吉凶之本[22]。二大夫再拜谒。司马季主视其状貌，如类有知者[23]，即礼之，使弟子延之坐[24]。坐定，司马季主复理前语[25]，分别天地之终始[26]，日月星辰之纪[27]，差次仁义之际[28]，列吉凶之符[29]，语数千言，莫不顺理。
宋忠、贾谊十分惊异而有所领悟，整理冠带，端正衣襟，恭敬地坐着，说：“我看先生的容貌，听先生的谈吐，晚辈私下观看当今之世，还未曾见到过。现在，您为什么地位如此低微，为什么职业如此污浊？
宋忠、贾谊瞿然而悟[30]，猎缨正襟危坐[31]，曰：“吾望先生之状，听先生之辞，小子窃观于世[32]，未尝见也。今何居之卑[33]，何行之污[34]？”
司马季主捧腹大笑说：“看两位大夫好像是有道术的人，现在怎么会说出这种浅薄的话，措辞这样粗野呢？你们所认为的贤者是什么样的人呢？所认为高尚的人是谁呢？凭什么将长者视为卑下污浊呢？”
司马季主捧腹大笑曰：“观大夫类有道术者[35]，今何言之陋也[36]，何辞之野也[37]！今夫子所贤者何也[38]？所高者谁也[39]？今何以卑污长者[40]？
两位大夫说：“高官厚禄，是世人所认为高尚的，贤能的人占据那种地位。如今先生所处的不是那种地位，所以说是低微的。所言不真实，所行不灵验，所取不恰当，所以说是污浊的。卜筮者，是世俗所鄙视的。世人都说：‘卜者多用夸大怪诞之辞，来迎合人们的心意；虚假抬高人们的禄命，来取悦人心；编造灾祸，以使人悲伤；假借鬼神，以骗尽钱财；贪求酬谢，以利于自身。’这都是我们认为可耻的行径，所以说是低微污浊的。”
二君曰：“尊官厚禄，世之所高也，贤才处之[41]。今所处非其地[42]，故谓之卑。言不信[43]，行不验[44]，取不当[45]，故谓之污。夫卜筮者，世俗之所践简[46]也。世皆言曰：‘夫卜者多言夸严以得人情[47]，虚高人禄命以说人志[48]，擅言祸灾以伤人心[49]，矫言鬼神以尽人财[50]，厚求拜谢以私于己[51]。’此吾之所耻[52]，故谓之卑污也。”
司马季主说：“二位暂且安坐。你们见过那披发童子吧？日月照着，他们就走路；不照，他们就不走。问他们日月之食和人事吉凶，就不能解释说明。由此看来，能识别贤与不肖的人太少了。
司马季主曰：“公且安坐[53]。公见夫被发童子乎[54]？日月照之则行，不照则止，问之日月疵瑕吉凶[55]，则不能理[56]。由是观之，能知别贤与不肖者寡矣[57]。
“大凡贤者居官做事，都遵循正直之道以正言规劝君王，多次劝谏不被采纳就引退下来；他们称誉别人并不图其回报，憎恶别人也不顾其怨恨，只以对国家和百姓有利为己任。所以，官职不是自己所能胜任的就不担任，俸禄不是自己功劳所应得到的就不接受；看到心术不正的人，虽位居显位也不恭敬他；看到染有污点的人，虽高居尊位也不屈就他；得到荣华富贵也不以为喜，失去富贵荣华也不以为恨；如果不是他的过错，虽牵累受辱也不感到羞愧。
“贤之行也[58]，直道以正谏[59]，三谏不听则退[60]；其誉人也不望其报[61]，恶人也不顾其怨[62]，以便国家利众为务[63]。故官非其任不处也[64]，禄非其功不受也；见人不正，虽贵不敬也；见人有污，虽尊不下也[65]；得不为喜[66]，去不为恨[67]；非其罪也，虽累辱而不愧也。
“现在你们所说的贤者，都是些足以为他们感到羞愧的人。他们低声下气地趋奉，过分谦恭地讲话；凭权势相勾引，以利益相诱导；植党营私，排斥正人君子，以骗取尊宠美誉，以享受公家俸禄；谋求个人的利益，歪曲君主的法令，掠夺农民的财产；依仗官位逞威风，利用法律做工具，追逐私利，逆行横暴：好像与手持利刃威胁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刚做官时，竭力耍弄巧诈伎俩，粉饰虚假的功劳，拿着华而不实的文书去欺骗君王，以便爬上高位；被委任官职后，不肯让贤者陈述功劳，却自夸其功，把假的说成实的，把没有的变成有的，把少的改为多的，以求得权势尊位；大吃大喝，到处游乐，犬马声色，无所不有，不顾父母亲人死活，专做犯法害民勾当，肆意挥霍，虚耗公家：这其实是做强盗而不拿弓矛，攻击他人而不用刀箭，虐待父母而未曾定罪，杀害国君而未被讨伐的一伙人。凭什么认为他们是高明贤能者呢？
“今公所谓贤者，皆可为羞矣[68]。卑疵而前[69]，孅趋而言[70]；相引以势[71]，相导以利；比周宾正[72]，以求尊誉，以受公奉[73]；事私利[74]，枉主法[75]，猎农民[76]；以官为威[77]，以法为机[78]，求利逆暴[79]：譬无异于操白刃劫人者也[80]。初试官时[81]，倍力为巧诈[82]，饰虚功执空文以誷主上[83]，用居上为右[84]；试官不让贤陈功[85]，见伪增实[86]，以无为有，以少为多，以求便势尊位[87]；食饮驱驰[88]，从姬歌儿[89]，不顾于亲[90]，犯法害民，虚公家[91]：此夫为盗不操矛孤者也[92]，功而不用弦刃者也[93]，欺父母未有罪而弑君未伐者也[94]；何以为高贤才乎[95]？
“盗贼发生而不能禁止，蛮夷不从而不能慑服，奸邪兴起而不能遏止，公家损耗而不能整治，四时不和而不能调节，年景不好而不能调济。有才学而不去做，这是不忠；没有才学而寄居官位，享受皇上的俸禄，妨碍贤能者的地位，这是窃居官位。有关系的就进用做官，有钱财的就礼遇尊敬，这叫做虚伪。你们难道没有见过鸱枭也同凤凰一起飞翔吗？兰芷芎䓖被遗弃在旷野里，而蒿萧却长得茂密成林，使正人君子隐退而不能扬名显众，即是在位诸公所致。
“盗贼发不能禁[96]，夷貊不服不能摄[97]，奸邪起不能塞[98]，官秏乱不能治[99]，四时不和不能调[100]，岁谷不孰不能适[101]。才贤不为，是不忠也；才不贤而托官位[102]，利上奉[103]，妨贤者处[104]，是窃位也[105]；有人者进[106]，有财者礼[107]，是伪也。子独不见鸱枭之与凤皇翔乎[108]？兰芷芎藭弃于广野[109]，蒿箫成林[110]，使君子退而不显众[111]，公等是也。
“述而不作，是君子的本意。如今卜者占卜，一定效法天地，取象四时的变化，顺应仁义的原则，分辨筮策，判定卦象，旋转栻盘，占卜作卦，然后解说天地间的厉害，人事的吉凶成败。以前先王安定国家，必先用龟策占卜日月，然后才敢代天治理百姓；选准吉日，随后才能进入国都；家中生子必先占卜吉凶，然后才敢养育。从伏羲氏创制八卦，周文王演化成三百八十四爻而后天下得以大治。越王勾践仿照文王八卦行事而大破敌国，称霸天下。由此说来，卜筮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呢？
“述而不作[112]，君子义也[113]。今夫卜者，必法天地[114]，象四时[115]，顺于仁义，分策定卦[116]，旋式正棋[117]，然后言天地之利害，事之成败。昔先王之定国家，必先龟策日月[118]，而后乃敢代[119]；正时日[120]，乃后入家[121]；产子必先占吉凶，后乃有之。自伏羲作八卦，周文王演三百八十四爻而天下治[122]。越王勾践放文王八卦以破敌国[123]，霸天下。由是言之，卜筮有何负哉[124]！
“再说卜筮者，扫除洁净然后设座，端正冠带然后谈论吉凶之事，这是合礼仪的表现。他们的言论，使鬼神或许因而享用祭品，忠臣因而奉事他的国君，孝子因而供养他的双亲，慈父因而抚育他的孩子，这是有道德的表现。而问卜者出于道义花费几十、上百个钱，生病的人或许因而痊愈，将死的人或许因而得生，祸患或许因而免除，事情或许因而成功，嫁女娶妇或许因而得以养生：这种功德，难道只值几十、上百个钱吗！这就是老子所说的‘具有大德者并不以有德自居，所以他才有德’。今天的卜筮者待人好处多而受人之谢少，老子所说的难道同卜筮者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同吗？
“且夫卜筮者[125]，埽除设坐[126],正其冠带，然后乃言事，此有礼也。言而鬼神或以飨[127],忠臣以事其上[128]，孝子以养其亲[129]，慈父以畜其子[130]，此有德者也。而以义置数十百钱[131]，病者或以愈[132]，且死或以生[133]，患或以免[134]，事或以成，嫁子娶妇或以养生[135]：此之为德，岂直数十百钱哉[136]！此夫老子所谓‘上德不德，是以有德’[137]。今夫卜筮者利大而谢少[138]，老子之云岂异于是乎[139]？
“庄子说：‘君子内无饥寒的忧患，外无被劫夺的顾虑，居上位慎重严谨，处下位不妒忌他人，这就是君子之道。’如今，卜筮者所从事的职业，积蓄无须成堆，储藏不用府库，迁徙不用辎车，装备简单轻便，停留下来就能使用，并且没有用完之时。拿着使用不尽的东西，游于没有尽头的世上，即使庄子的行为也不能比这更好。你们为什么却说不可以卜筮呢？天不足西北，星辰移向西北；地不足东南，就用海为池；太阳到了中午必定向西移动，月亮到了满圆后必定出现亏缺；先王的圣道，忽存忽亡。而二位大夫要求卜筮者说话必定信实，不也足令人疑惑不解吗？
“庄子曰[140]：‘君子内无饥寒之患，外无劫夺之忧，居上而敬[141]，居不下为害[142]，君子之道也。’今夫卜筮者之为业也，积之无委聚[143]，藏之不用府库[144]，徙之不用辎车[145]，负装之不重，止而用之无尽索之时[146]。持不尽索之物，游于无穷之世，虽庄氏之行未能增于是也[147]，子何故而云不可卜哉？天不足西北[148]，星辰西北移；地不足东南，以海为池；日中必移[149]，月满必亏[150]；先王之道，乍存乍亡[151]。公责卜者言必信[152]，不亦惑乎！
“你们见过说客辩士吧？思考问题，决策谋划，必须靠这种人。然而他们不能用只言片语使人主喜悦，所以讲话必托称先王，论说必引述上古；考虑问题，决策谋划，或夸饰先王事业的成功，或述说其失利败坏的情形，使人主的心意或有所喜，或有所惧，以实现他们的欲望。多讲虚夸之词，没有比这更厉害的了。可是要想使国家富强，事业成功，能够效忠君王，不这样做又不行。现在的卜筮者，是解答人们的疑问，教化百姓的愚昧。那些愚昧迷惑的人，怎么能用一句话就使他们聪明起来！因此，说话不厌其多。
“公见夫谈士辩人乎[153]？虑事定计[154]，必是人也[155]，然不能以一言说人主意[156]，故言必称先王，语必道上古；虑事定计，饰先王之成功[157]，语其败害[158]，以恐喜人主之志[159]，以求其欲[160]。多言夸严[161]，莫大于此矣。然欲强国成功，尽忠于上，非此不立。今夫卜者，导惑教愚也[162]。夫愚惑之人，岂能以一言而知之哉[163]！言不厌多[164]。
“所以骐骥不能和疲驴同驾一车，凤凰不同燕子麻雀为群，而贤者也不跟不肖者同伍。所以君子常处于卑下不显眼的地位，以避开大众，自己隐匿起来以避开人伦的束缚，暗中察明世间道德顺应之情状，以消除种种祸害，以表明上天的本性，帮助上天养育生灵，希求更多的功利，而不求什么尊位与荣誉。你们二位不过是些随便发发议论的人，怎么会知道长者的道理呢！”
“故骐骥不能与罢驴为驷[165]，而凤皇不与燕雀为群，而贤者亦不与不肖者同列[166]。故君子处卑隐以辟众[167]，自匿以辟伦[168]，微见德顺以除群害[169]，以明天性，助上养下，多其功利，不求尊誉。公之等喁喁者也[170]，何知长者之道乎[171]！”
宋忠和贾谊听得精神恍惚而若有所失，茫然失色，神情惆怅，闭口不能说话。于是整衣起身，拜了又拜，辞别司马季主。二人走起路来，不辨东西南北，出门只能自己上车，趴在车栏上，不敢抬头，始终像是透不过气来。
宋忠、贾谊忽而自失[172]，芒乎无色[173]，怅然噤口不能言[174]。于是摄衣而起[175]，再拜而辞。行洋洋也[176]，出门仅能自上车，伏轼低头[177]，卒不能出气[178]。
过了三天，宋忠在殿门外见到贾谊，便凑到一起避开旁人谈论此事，慨叹地说：“道德越高越安稳，权势越高越危险。处在显赫的地位，丧身将指日可待。卜筮即便不周密，也不会被夺去应得的精米；替君王出谋划策如果不周密，就没有立身之地。这二者相差太远了，就像天冠地覆不可同日而语一样。这正如老子所说的‘无名是产生天地万物的本源’呵！天地空阔无边，万物兴盛和乐，有的安稳，有的危险，不知所处。我和你，哪里值得干预他们卜者之事呢！他们日子愈久就越安稳，即使庄子的主张也没有什么与此不同之处。”
居三日，宋忠见贾谊于殿门外，万相引屏语相谓自叹曰[179]：“道高益安，势高益危。居赫赫之势[180]，失身且有日矣[181]。夫卜而有不审[182]，不见夺糈[183]；为人主计而不审[184]，身无所处。此相去远矣[185]，犹天冠地覆也。此老子之所谓‘无名者万物之始’也[186]。天地旷旷[187]，物之熙熙[188]，或安或危，莫知居之[189]。我与若，何足预彼哉[190]！彼久而愈安，虽曾氏之义未有以异也[191]。”
过了很久，宋忠出使匈奴，没有到达那里就返回来了，因而被判了罪行。贾谊做梁怀王的太傅，梁怀王不慎坠马而死，贾谊引咎绝食，痛恨而死。这都是追求华贵而断绝性命的事例啊。
久之[192]，宋忠使匈奴，不至而还[193]，抵罪[194]。而贾谊为梁怀王傅[195]，王堕马薨，谊不食，毒恨而死[196]。此务华绝根者也[197]。
太史公说：古时候的卜者，所以不被记载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事迹多不见于文献。待到司马季主，我便将其言行记述成篇。
太史公曰：古者卜人所以不载者[198]，多不见于篇[199]。及至司马季主，余志而著之[200]。
褚先生说：我做郎官时，曾在长安城中游览，见过从事卜筮职业的贤士大夫，观察他们的起居行走、行动都由自己，常常谨慎地整理好衣服帽子来接待乡野之民，有君子的风帆。遇到性情喜爱解疑、乐于卜筮的妇人来问卜，对待她们态度严肃，不曾露齿而笑。自古以来，贤者逃避世俗社会，有的栖息于荒芜的洼地，有的生活在民间而闭口不言，有的隐居在卜筮者中间以保全自己。司马季主是楚国的贤大夫，在长安游学，通晓《易经》，能够陈述黄帝、老子之道，知识广博，远见卓识。看他对答二位大夫贵人的话语，引述古代明王圣人的道理，原本不是见识浅薄能力低下之辈。至于以卜筮为业名扬千里之外的，往往到处都有。传记上说：“富为上，贵次之；已经显贵了，各自还须学会一技之长以立身于社会之中。”黄直是位大夫，陈君夫是个妇女，以擅长相马而立名天下。齐国张仲和曲成侯以擅长用剑击刺而扬名天下。留长孺因善于相猪而出名。荥阳褚氏因善于相牛而成名。能够因技能立名的人很多，都有高于世俗和超过常人的风范，怎么能说得尽呢？所以说：“不是适当之地，种什么也不生长；不合他的意向，教什么也难以成就。”大凡家庭教育子女，应当看看他们喜好什么，爱好如果包容生活之道，就顺其爱好因势利导而造就他。所以说：“建造什么住宅，为子取用何名，足以看出士大夫的志趣所在；儿子有了安身之处，可以称得上是贤人了。”
褚先生曰：臣为郎时，游观长安中，见卜筮之贤大夫，观其起居行步，坐起自动[201]，誓正其衣冠而当乡人也[202]，有君子之风。见性好解妇来卜[203]，对之颜色严振[204]，未尝见齿而笑也[205]。从古以来，贤者避世[206]，有居止舞泽者[207]，有居民间闭口不言，有隐居卜筮间以全身者[208]。夫司马季主者，楚贤大夫，游学长安，通《易经》[209]，术黄帝[210]、老子，博闻远见。观其对二大夫贵人之谈言，称引古明王圣人道，固非浅闻小数之能[211]。及卜筮立名声千里者，各往往而在[212]。传曰[213]：“富为上，贵次之；既贵各各学一伎能立其身[214]。”黄直，大夫也；陈君夫，妇人也；以相马立名天下。齐张仲、曲成侯以善击刺学用剑，立名天下。留长孺以相彘立名[215]。荥阳褚氏以相牛立名。能以伎能立名者甚多，皆有高世绝人之风[216]，何可胜言。故曰：“非其地，树之不生[217]；非其意，教不之成。”夫家之教子孙，当视其所以好[218]，好含苟生活之道[219]，因而成之。故曰：“制宅命子[220]，足以观士[221]；子有处所[222]，可谓贤人。”
我做郎官的时候，与太卜待诏为郎官的同事在同一衙门办公，他们说：“孝武帝时，曾召集从事占卜的各类专家来询问，某日可以娶儿媳吗？五行家说可以，堪舆家说不可以，建除家说不吉利，丛辰家说是大凶，历家说是小凶，天人家说是小吉，太一家说是大吉。各家争议辩论，不能做出决定，只能将有关情况奏明皇上。皇上下令说：‘避开死凶忌讳，应以五行家的意见为依据。’”这就是人们采用五行家的意见的原因。
臣为郎时，与太卜待诏为郎者同署[223]，言曰：“孝武帝时，聚会占家问之[224]，某日可取妇乎[225]？五行家曰可[226]，堪舆家曰不可[227]，建除家曰不吉[228]，丛辰家曰大凶[229]，历家曰小凶[230]，天人家曰小吉[231]，太一家曰大吉。辩讼不决，以状闻。制曰：‘避诸死忌，以五行为主。’”人取于五行者也。